稻香园随笔之二十 当美女,由奢侈品变成日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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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麦子 于 March 31, 2005 03:16:34:

稻香园随笔之二十
当美女,由奢侈品变成日用品
田松

作为一个自称的女性主义者,写下这样的标题,感到脊背有些发麻,仿佛虚空中有素手纤纤指向我的脑门,键盘上的手指也不免有些颤抖。然而,这只是一个事实的陈述。打开电视,翻开报纸,就会有美容整型的广告扑面而来,五花八门的瓶瓶罐罐、刀刀剪剪向你宣示,它们可以消除你的什么什么,提高你的什么什么,增加你的什么什么,延缓你的什么什么……在传统社会中,美女是罕见的,也是奢侈的。小二黑固然也想找一个漂亮媳妇,但是漂亮并不是他最重要的参数。如果二黑哥把蹦蹦跳跳的电视美女带回家中,一定会引起小诸葛一连串的疑问,这么个一碰就碎的玻璃人,一,她能把泔水桶一把拎起来就走吗?二,她能把孩子生出来吗?所以三,要她干嘛?在传统社会中,只有极少数极少数大户人家的二少爷才会在娶媳妇的时候把漂亮指数作为第一标准,因为既不需要她干活,甚至也不需要她生孩子,又能供养她每天描眉扑粉舞花弄蝶,让她的形象与时间抗衡。
在传统社会中,美貌是一个与生俱来的附加值,是天上掉下来的饼,只与运气有关,很少成为后天努力的目标。然而,今天,即使白雪公主的后妈转世,也不必采取既风险高又社会效益差的恐怖主义手段,只需要打开电视,遵循广告商的指引,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打造自己,也可以把自己打造成别人。当然,这个可怜的恶女人还会遇到新的难题,因为这种技术即使专门为她而发明和投产,也必将迅速地由王后专用转为万民通用。
当美女从天然变成了人工,当每一个女人的美丽指数都在大幅度地提高,女人将会怎样?

有一次去银行,被要求交一张身份证的复印件,我在跑出去找复印店的时候,想到了权利问题——既然是银行的需要,为什么要我来提供?继而想到技术与人之间的关系问题:为什么银行敢于要求我提供一份复印件?那是因为,复印机已经成了这个城市里随处可见的东西,不需要费很大力气就可以找到。倘非如此,银行职员就只能老老实实地把我的身份证号码抄下来。所以在这件事儿上,这个发明方便了银行,麻烦了我。即使我是那个发明家,也只能乖乖地跑出去找复印机——正符合老话说的木匠和枷的关系。有人说,科学及其技术的进步能使人有更多的选择,比如说,在爱迪生发明了电灯之后,人们可以选择用电灯,也可以接着点蜡烛。这话听起来好像挺有道理,其实只是听起来好像而已,完全经不起推敲。科学及其技术改变的是人类整体的生存状态,不是个体所能够选择的。就好比在蜡烛时代,一个普通人想要拿电灯当蜡烛用,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因为爱迪生还没有生;而反过来在电灯时代,一个普通人想要把蜡烛当电灯用,也是不可能的——除非是比尔或者盖茨发神经,要不然,点上两天就得吹灯拔蜡。
在有电灯之后,电灯就逐渐成为人类社会的不可或缺的部分。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我们默认的照明装置是电灯,而不是蜡烛。当我们走访邻家的路上,我们也从来不会想过,他们家选择了蜡烛!技术已经内化到人类生活的内部,你只能接受它,而没有能力排出它。因为你在放弃技术的同时,也放弃了建构在这个技术之上的人类社会。所以放弃,意味着自我放逐。时至今日,还有多少专栏作家继续保持纸与笔的写作,拒不使用互联网呢?这样的作家又能开出多少专栏,又有多少编辑肯与他保持联系呢?在数码相机的小型化与家庭化之后,又有多少摄影记者能够保持绝对的胶片立场呢?
效率更高、效力更强的现代技术并没有使我们多一些选择,相反,在很大的程度上,它使我们失去了选择,而只有被选择。它使我们的主体价值遭到了消解,而不是得以丰富和提高。庖丁解牛,合桑林之舞,中经首之会,把屠宰这么一个血腥的行为变成了艺术,可谓暴力美学之鼻祖。遥想当年,庖丁先生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