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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麦子 于 April 15, 2005 21:06:13:

清风麻雀

丁宗皓

在鸟的群落里,麻雀没有口碑。相对于鹰的冷傲、天鹅之曼妙、鸽子之乖灵,麻雀身无长物,即使是鹈鹕的戏剧效果。
麻雀伏于草丛间或栖于枝头,其羽毛栗褐、宛若石块或残挂枝头的枯叶,一点声音就会使其轰然飞起,样子像一群年轻、心直口快、刀子嘴豆腐心的乡间小媳妇,她们扎着围裙在山上野跑,劈面遇上了花斑蛇。
有一个现象耐人寻味,麻雀很少能让人接近它五步以内,麻雀是胆小的鸟吗?
它们的飞翔是个奇迹,它们愣头愣脑地匆忙来去,重要的是麻雀是在跳跃中飞过空气的,而且它能在风中拐最急的弯儿。
可惜的是麻雀没有美妙的形体,它们的语言及歌不合音律,它们三五成群时的叫声宛若村妇并不真正动怒的拌嘴以及张家长李家短的乡间老妇舌。
我做过这样的设想,如果鸟类的童年和人类的童年同步的话,那么我们的祖先肯定目睹过这样壮丽的景色:凡是长着翅膀的东西都曾来往于人类的天空,其中包括鸡、鸭、鹅。它们遮天蔽日,用翅膀叭叭地拍打着干净的空气,边飞边唱,累了,就在树枝上悠悠收翅,将喙插入腋下,梳理羽毛或小睡。
在改变鸟和人类的关系上,弓箭、粘网、火铳、枪肯定起了致命的作用。这使一部分鸟成为家禽、一部分成为笼中宠物,别的则远离人群。鹰越飞越高,天鹅越逃越远,鹤则更像陶渊明。
这样的历史在麻雀身上也打下了痕迹,使它和人的关系变得特殊,使它和人一样依赖五谷。使它无法再远距离飞翔,却能在墙壁上贴住自己小小的身躯。
在火狐狸、熊、野鸡、狍子、狼等弟兄们销声匿迹而大多数鸟放弃在乡村降落的日子里,麻雀越来越成为乡间生活的一部分。它们散居村前庄后,或干脆筑巢于农家房头,和农人一样生儿育女,生老病死。
麻雀因而被成为家雀儿,除此之外,时间还改变了它们什么?没有。它们还是愣头愣脑地飞行,还是拒绝人走近它。
庄稼在秋风中扶摇。而丰收则同时也是麻雀的丰收,这时它们带孩子欢快地起伏在庄稼杆上,并且肯定尝到第一粒最先成熟的谷粒。因此麻雀又得名老家贼。一只麻雀能带走多少粮食呢?而且我相信,当大地一夜间浮现出金黄,麻雀肯定会欢喜得疲惫不堪,它们尚未过过秋天的孩子们肯定被这景象吓坏了。它们惊叫着快速穿梭着,这时,即使在打谷场上,农人们也只是随便地驱赶它们。去,兔崽子!
如果麻雀没有蒙冤,那么,大雪覆盖田野的冬日里,它们干吗还要出来觅食?冬天已无昆虫,它们在枝头上站着,寒风使它们尽量蓬松着羽毛以遮住全身。
即便如此,麻雀仍然拒绝走近人,更拒绝喂养,如果你逮住它们的一只,放进笼子,那么,你最终只会得到一只因愤怒而绝食死去的麻雀的尸体。你会为剥夺它的自由与生命而永远负疚。
我奇怪地想到了和平两个字,和平的条件不仅是没有枪声和流血,核心该是自由并且每一个心灵都盈满希望。从这个意义上说,用驯化的鸽子在盛节上象征和平已缺乏说服力。我的建议是,在露天广场中央,放几捆新割的麦子,等待麻雀飞临。
让我们慈爱地看它们啄食谷粒,等待它们吃完飞走时,我们则唱歌,像教堂唱诗班的修女一样高挺胸脯,纯洁地、深情地合唱一些歌,什么都行,只要是关于天空、大地及希望,最好是民歌,而且要用美声。只有那时,我们才真正握住了幸福的一部分。
在清风中跳荡的麻雀,它们的世界我们所知甚少,然而在与人的关系上,它们暴露了自己思想,这使我对这样的生命肃然起敬。

(收入丁宗皓《阳光照耀七奶》,飞鸟文丛之一,鹭江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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