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方周 于 February 16, 2006 22:50:20:
大卫小心翼翼敲了敲破旧的房门。
“门没关！”里面回答。
大卫转动门钮，他和父亲走进暗黑、肮脏，点着蜡烛的走廊。
“喂，你们要干什么？”一个腰系围巾、矮壮的邋遢妇人问到。
“你有房间出租吗？”大卫一面问，一面环顾落满灰尘的走廊。
“只剩一间了，在二楼，右边第二个就是。里面有一张床和一把椅子。我给你一个
碗橱，在厨房，放你吃的东西。怎么样啊？一个礼拜两个先令，嗯？我得说，你真
他妈赚了。”
大卫叹了口气，就算没去看那房间，他也知道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可是不管
怎样，那是他头顶上一个房盖，书底下一块木板啊。“好吧，我要了。”
“四个先令，”妇人面无表情地说，“第一个礼拜的房租两先令，还有两先令是押
金。”
“我先把东西放到楼上，待会儿再下来给你钱。”大卫说完，拿起包上楼了。
你能想像那房间多糟糕，那房间就有多糟糕。墙上散发着霉气，面积则小到大卫和
父亲一起进去后，连门都关不起来了。不一刻大卫就打点完毕了。
“孩子，愿上帝与你同在。”李先生要和儿子告别了。“你知道，我们会尽量帮助
你的，也希望你只要有空儿就回家看看。”说完，他和儿子握了握手，便上路回伯
城去了。
大卫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望着父亲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街头的楼角。第一次，在
他的人生中，二十三岁的大卫·李文斯顿感到孤独了，完全的孤独。他从来没有一
个人离开过家，在外面过夜。他的兄弟姐妹、他的父亲母亲、他的爷爷总是在他身
旁。有一刻，暂短的一刻，他真想去追上父亲，和他一起回家，但是，他为上医学
院已经努力工作、积蓄了这么久，已经不可能回头了。
令人难以置信，大卫的小房间里的床比它看上去的还要不舒服。第二天早上，当大
卫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竟然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等候他的是他等候已久的一天。他已经注册了化学、医学希腊文和宗教课，现在是
他面见他的教授和同学的时候了！
大卫永远不会忘记在安德森学院的第一个礼拜。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睛，心里就一阵
兴奋，又是充满新奇经历的一天。在此之前，读书都是工作了十四个小时之后的事。
现在呢，大卫可以在他头脑最清醒的时候学习了。上午，下午，听课，作笔记，他
再也不必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了。这是多大的不同呀！教授的引言部分还没结束，他
就已经把课本从头到尾念了一遍又一遍了。下课后他也久久不肯离去，和同学们激
辩所学的内容。有生以来第一次，大卫感觉到他是生活在一群和他一样渴慕知识的
人当中。
大卫的大部分同学都来自英国最好的中学，并由父母支付他们在大学的一切开销。
大卫来自下层社会，虽然缺少傲人的社会背景，但是他对学习的兴趣和热诚使他很
快就获得了同学们的接纳。学院的整个氛围空气让大卫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活力。烂
街的生活环境依旧恶劣，晚上的时候他依旧只靠一碗麦片粥下腹充饥，但是大卫从
未怀疑他走的是正路。安德森学院采用了很多最新的科学技术，而电学领域新发现
的应有尤为突出。高年纪的两位同学制作了原电池，为一系列的电子实验提供了足
够的电流。
所有这一切都引起大卫极大兴趣，但最让他兴奋不已的还是学习怎样治病救人，因
为他从来没有失去到中国传教的志向。在他的课堂笔记里，他记下每一项最新的医
疗技术：给各类不同病人放血时间的长短，抽血的次数，截肢的最快方法。他还学
会了使用一种叫作听诊器的新玩艺，那东西使医生们第一次听见了人体内的气体和
血的流动。
所有这些新鲜的经历也大大地激励了大卫的家人。李先生过去那种科学与宗教势不
两立的观念已被彻底扭转，他不仅明白科学可以帮助福音的传播，而且还和家里的
其他人一样迫切地想要知道大卫正在学习的一切。每月一次，当大卫步行往返十六
哩回家的时候，他父亲会往炉子里多加一根木头，他母亲会多烧上一大壶茶，全家
人围坐在一起，如痴如醉地听大卫述说格城的生活和医药科学的奇妙进展。
这些对话也打开了大卫的弟弟妹妹们的眼界，激发了他们的想象力，使他们开始向
往棉纺厂之外的天地。珍妮特和爱格妮丝决心好好用功，将来要做学校老师。查理
斯立志努力学习，将来做一名牧师。
一九三七年四月，大卫到格来斯高五个月后，在完成了第一个学期的学习的同时，
他也耗尽了所有积蓄。现在他要告别烂街的小房间，重回伯莱特尔的棉纺厂工作。
他的目标是积存足够的钱，这样在学校十一月开学时，他可以回去上学。
离开相处了整个一个冬天的同学，重新回到纺织厂做工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大卫的
手虽然在织布机上，他的心却想着下学期要学的课。虽然他努力工作，节省每一个
能够节省的铜版，但是开学的时候，他的积蓄还是远远不够。幸好，他哥哥约翰这
时已经成为一位收入颇丰的丝带代理商。他向大卫伸出援手，提供他所需要的费用，
才使大卫没有绝望。大卫对此满心感激。他曾帮助了比他年轻的弟弟妹妹，现在当
他最需要时，他的兄弟也助他一臂之力，这是典型的苏格兰人的习惯。
大卫在校的第二个学期和第一个一样振奋人心。他的心像一块海绵迫不及待地吸收
他能够学习的一切。他和詹姆斯助教结为好友。詹姆斯的工作为实验课预备实验仪
器，他教会大卫如何用车床将木片和熔矿炉加热玻璃和金属，大卫也从他那里学会
了修理这些仪器。不管怎样，大卫心想，既然他不能预料一旦到了中国，上帝会呼
召他做什么，他就要尽自己所能学习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