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往事 ——母亲节即将到来之际，为纪念妈妈逝世十周年而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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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老好人 于 May 05, 2006 11:38:12:

童年往事

——母亲节即将到来之际，为纪念妈妈逝世十周年而写

我六岁那年，中苏关系紧张到了极点，靠近中苏边境的牡丹江时刻处于准备迎战的气氛中。那个年代每家院里都有两米多深的地窖，本来是冬天储菜用的，这时都用来当“防空洞”了。

长话短说，有一天只有我和弟弟在家，防空警笛响了，我急忙拉着小我两岁的弟弟下了“防空洞”。我俩在下面等啊等，不敢上来。也不知等了多久，突然听到外边有脚步声，由远而近，又由近变远，我们俩哆哆嗦嗦地蹲在地窖底下，气儿都有点上不来了，弟弟吓得尿了裤子。我心想，可能是老毛子来搜人，没找到人又走了。后来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我和弟弟的名字，是妈妈回来了！听到妈妈的声音我和弟弟都痛哭失声，妈妈听到从地窖里传出哭声，赶紧打开了窖口，把我和弟弟拽了上来，可以想见我和弟弟是怎样的扑到妈妈的怀里大哭特哭了。

因为这件事，爸爸妈妈终于决定把我们都送到老家农安去避难。其实那时疏散人口的文件早就下来了，可爸爸妈妈一直不忍心把我们送走。到了农安，大舅留下了哥哥，二舅留下了姐姐，我和弟弟是最不受欢迎的了，勉强被老叔家接纳。不多描写那里的一切了，在那黑暗的土坯房里，我和弟弟度过了整整一年吃不饱穿不暖，常常挨老婶骂的日子。一次，我俩实在太饿，就偷吃了两个冻粘豆包，结果被老婶发现了，她就罚我们一天没饭吃。那段日子里，我和弟弟总是躺在冰冷的土炕上，怕起来一活动饿得更快了。睡不着觉，我们就望着外边的天空，幻想爸爸妈妈突然从天上飞到我们身边。还记得这样一首歌吗？“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我和弟弟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夜里从土坯房的窗户里望着天上的星星，我们俩情不自禁地唱着这首歌，泪水不住地流啊流啊，盼望着爸爸妈妈早点来接我们……。

忽然有一天，二叔家的小燕子姐姐来了，她说“你该上学了，走！我领你去上学！”我真是激动极了，一蹦一跳地跟着燕子姐姐上学去了。第二天，太阳升得格外的高，天气格外的爽朗，我刚在学校的大棚里坐下，有人喊道，“XP，你妈妈来接你了！”我那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一路上，我跑摔了好几次，两条腿都抖得不会走路了。见了妈妈，我们哭作一团。我清楚地记得，回家的路上，妈妈把我和弟弟紧紧地搂在怀里，不停地亲着我们，不停地用手捋着我的头发……。到家的那个晚上，我和弟弟甜甜地进入了梦乡。天快亮了，我突然惊醒，看见妈妈还坐在昏暗的灯光下为我赶做新衣新裤，那情景真是终生难忘啊！也许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懂得妈妈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回家的第三天，妈妈把我领到了附近的一所小学校——“红色小学”。教导处的老师不肯收我，说来得太晚了，别的同学都上学好几天了。 妈妈连忙递上香烟，又半弯着腰点着了火。一只香烟下去，那男老师把我领到了一个教室门前，敲了敲门。一个又矮又胖，满脸横肉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他们嘀咕了两句，然后，那女老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了声，“进来吧！”一迈进那教室我就傻眼了，下面坐着密密麻麻的孩子，我的心砰砰直跳，腿又有些发软。女老师问了句，“你都会写什么？”我摇了摇头，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你会写毛主席万岁吗？”我轻轻地点了点头。没人教过我写字，在农安时上了一天学，拿到了课本，我对“毛主席万岁”有点印象。女老师说，“那你在黑板上写写吧！”我就在最右下角的地方，歪歪扭扭地写下一行字。写完，我胆怯地挪开了让老师看，只听得下边一阵哄堂大笑（后来知道我把最关键的一个字写错了）。女老师恼羞成怒，咆哮着朝我冲过来，一边揪着我的辫子，一边喊，“谁教你这么写的？啊？这不是反革命吗？！”她用手指推着我的后脑勺向黑板上不停地撞，边撞边怒吼着。羞辱，害怕，那一刻我唯一的念头就是快跑，跑得越远越好！我冲出了教室，一路上边跑边哭。到了家，看见刚刚下夜班正在吃饭的爸爸，我哭着对他说，“我不想上学了，我再也不想上学了！”

妈妈下班回来没有怪我，她搂着我微笑着对我说，“我的女儿挺聪明，没人教还能写出那么多字，真不简单！”妈妈的安慰使我平静了许多。妈妈本打算第二天再送我回学校去，可能是吓的吧，我却发起了高烧，不省人事。妈妈带我去医院一检查，是肝突然肿大。以后的几个月里，妈妈和爸爸轮班背着我去医院看病，打针。时至今日，我仿佛还能看见，从我家到医院的路上，妈妈背着个瘦弱的小女孩，边走边哼着家乡的二人转，“一呀一耕犁，锣鼓响啊，响叮咚呀啊……”；仿佛还能看见，妈妈拿个小板凳放在院里有阳光的地方，让小女孩坐在那儿晒太阳，小女孩的手里拿个大苹果，大得老也吃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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