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梦冬 于 February 15, 2008 14:19:09:
枉恋（1）
恋情有甜蜜也有苦涩。那年，我们姐妹三人都在不同程度上尝到了恋的滋味。
那个暑假，我随二姐和她的朋友们去了青岛，回来了结了我对仲山的暗恋，或许只是一个对爱恋本身的憧憬。那年我十七岁。就是在那个暑假，二十二岁的大姐晓菁，有了个英俊的男友，是她大学同学。她越发讲究打扮了。他们走在街上，是非常惹眼的一对。
刚过二十岁生日的二姐晓薇，在暑假快结束的一个周六，全家吃晚饭时，喜形于色地宣布，下学期她要去东北师范大学进修。
回家过周末的大姐，多少有些不屑地说，“如果是华东师范大学还罢了，东北师范大学在哪里？东北生活苦的很！”
我和二姐，面对外婆家长大的大姐，总是结盟。饭前大姐嘲笑我青岛回来时，生病发烧不让打针，还骂人，二姐差点挥老拳。此刻的我当仁不让，做蔑视状，插嘴：“天下之大，你就认得上海！我来告诉你吧，东北师范大学在长春。别说你，就说我们一家，有人出过关吗？”
大姐美名在外的大眼睛，艾怨地从我挑衅的脸上瞟过。
父亲插言了：“薇薇上班时间不长，就争取到了机会去进修，又是进修中文，机会难得。一个女孩子，不能老当体育老师，去了好好念书，别光顾玩。”我猜父母参与了教育局进修机会的争取。那年头，什么进取都靠关系。
二姐却不服气地说，“体育老师怎么啦？我爱当体育老师！我去工作前，学校从来没有这么好的赛绩。说实话，我要走还真不放心，一个学期不在，他们的训练一定受影响。”
这是真的。二姐虽然念书一般，工作起来却兢兢业业，训练时晚了，自己出钱给学生买饮料零食。体育赛场上，她健美而又专著的样子，让人瞩目。春季全市田径赛时，各中学都有观众和田径队参加。我们班去时，班里参加校队的，回来指着她说，“那是陈晓苹的姐姐。”很多同学都对我说，你姐姐很帅。据说她是个很不错的老师，特别是排球训练有素。她的队在市里比赛总列在前三名。有队员不好好练习，她脾气急躁会急眼，但是对赛场上失误的学生，她很少当场埋怨，总见她富有煽动力地挥舞着手说，“不要紧，别泄气，我们会要回来！”她外号叫“sunshine”。春天的全市田径运动会，她学校竟然拿到总分第三，一些调皮男生，多少改变了对她窥视不恭的态度。
要到寒冷的东北去，母亲忙着给二姐整理行装，黑呢大衣和皮棉靴都是新买的，让大姐羡慕不已。恰好收到外婆给我们三人寄来的羊毛围巾，大姐的茜红，二姐是米色的，而我是一条墨绿的。我俩看着二姐那条的雅致，眼红的不行。
大姐皱眉拿着红围巾，低声下气要二姐跟她换，说，“你脸色好，配红色，我带上要么像个乡下人，要么像个病痨鬼。”二姐二话没说，拿起她的来就换了，我也想要米色的，眼看着换给了大姐，朝着二姐做愤怒的手势。
晚上大姐回了学校，我埋怨二姐不够意思，嘴上说跟我好，明知我也喜欢米色的，却不给我。说着我真的生起气来，不听她的解释，回到自己的屋里把门关了。
二姐站在门外说，“三儿，你总不至于和晓菁一样？忒没出息！说女人贪小，就是你这号的，非得给你称心如意的东西（她把东西二字说的特别重），才觉得对你好！这几条围巾都不错，只要喜欢，带上就好看。我就不信那个邪，穿红戴绿就象乡巴佬！”她见我不理，又说：“跟你说心里话吧，有件事情你可放在心上，这是大事。你一定得好好考大学，上个比晓菁好的大学，别象我只上了中专。瞧她那得意的德性！”
我仍然气着：“说来说去都是你的理儿，少烦我，睡觉去！”
她坚持不懈：“别因小废大，我是认真地跟你说考学的事。”我不睬，她只得去了。
她走那天，我用自行车带着行李去托运。她上了火车，从车窗里看着我，问：“还为围巾生气？”
我白她一眼：“谁为围巾生气啦？觉得你不够意思！”
她居高临下，在我头上拍了一下：“考个好学校，你听见没？”我对她做个鬼脸，她释然地笑了。我看着火车轰鸣着开了出去，心里对飞出家门的二姐无比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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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恋(2)
二姐走后，家里突然安静的出奇。高中最后一年，同学都忙着准备功课。放学回家，父母不让干家务活。有时我放学早，拿着暖水壶去食堂打开水，如果在路上跟邻居多聊几句，被下班的父亲看到，回家就得听一顿说教，无非是张家李家谁未能上学，又回到中学上回笼班，他们的父母有多么着急，多么没有面子等等。
高中本来该是个清纯的岁月，但我不时地感到父母接穿过来的社会压力，体验到世态炎凉。其实父母很不理智，谁能不间断地做一件事情？我又为什么会是个例外？我只能用一部分时间学习。更多的时候，望着黛色的远山发呆，落落寡欢地度日，盼着高考早日结束。
那紧张而乏味的日子里，二姐的东北来信，是日复一日的机械中的调剂。她常在给父母的信里，夹一张折的很别致的纸，不容易拆开，常会把纸扯破，上面夸张地画了个3，算是她的封印，那是单给我的信。
“三妹，你好。我平安到了长春，火车站有学校的接车，有很醒目的标志。到了校园，很多学生来帮忙抬行李。只是后来，接站的老师也罢，学生也罢，知道我是进修生而不是入校新生，都很惊奇。如果我是来上大学多好啊。你一定得好好考试。考上考不上大学是天壤之别。听姐的话！第一个礼拜天，我没跟室友去南湖公园，而乘汽车独自市里游荡。这是个绿化非常好的城市，觉得比关内城市人少。从师大到市里的路上，绿树掩盖的远处，有一所绿顶的宫殿！我下了车向那个方向走去，却再也找不着那所建筑了，转到了吉林大学。旁边一条小街，竟然叫同志街。从那里我乘车到了繁华的五马路。下周我一定去找那所宫殿。薇薇”
“三妹，你好。离家已经三周了。不瞒你说，有时候我真的挺想家。有点儿没出息！特别是黄昏的时候。我们进修生，待遇比本科生好，四人住一间。但是她们都比我大很多，我更希望跟学生们住在一起。晓菁说的不错，食堂的伙食是挺糟糕的，特别是周日。不过我不在乎。也很烦室友的唠叨。嫌不好可以去买面包香肠么。但是她们总是指责我，单身而不理解她们有家的苦衷。我除了睡觉不回寝室，有时间就花在图书馆。突然发现，为什么大学生们都住在学校了，这种清教徒般的生活，才能把时间都用在学习上。告诉你个好笑的事情，在图书馆的阅览室，我收到一个男孩的情书！哈哈，我告诉他，我可以做他老师，或者阿姨！我每天早上都去田径场跑步，差点儿被校队招了去。也已经在球场结识了一些球友，把对手打的落花流水。但到了课堂，我就感到很失落，其实我功课上也不差，不过，就不是正式的大学生。这个大学学历，竟然是一个人的标志。想到这里，我真后悔以前不爱学数理化。有时我也想尽快回家，这里毕竟不是我的生活，我不过是个过客而已。薇薇”她居然想回家。我不得其解。
“三妹，你好。我终于找到那所宫殿啦！居然是真正的宫殿，伪满时期未盖完的皇宫。在迷宫一样的地方寻找，真是奇妙。最终我还是走着找到的。东北真冷，进入十月，树叶都落光了。所以很远就能看见绿房顶。这个建筑是长春地质学院，前面是个非常大的广场，广场边上都是绿化带。再前面是各种绿色房顶的建筑，是白求恩医科大学。告诉你，你可能不信，前天还下了小雪。妈买的黑呢大衣太新了，穿上真不习惯。薇薇 ”说起那黑呢大衣，我就想到大姐不加掩饰的羡慕。在那年月，不要说一件外衣，就是一条质地良好式样别致的围巾，都是很难得的。现在物资丰富的人们或许觉得姐妹仨争围巾好笑，要知道喜儿时代，有段红头绳，都会喜笑颜开啊。
二姐的信越来越少，因为她的朋友越来越多。后来终于那么一个历史性的事件发生。这是我后来从她的日记和与他的信件交换中读到的。
那是十一月的一个清冷周六，期中考试刚刚结束。二姐在球场上，认识了好几个外系女同学，她们家都在本市。那天午饭后，二姐听得后面有人叫，回头见，一个叫王晶晶的女生，向她舞着手。
“我哥给了我长春电影制片厂的音乐会票，就一张，小气鬼！我们班有活动不能去，你想要吗？”在那时是难得的机会，二姐欣喜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