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遣】枉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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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梦冬 于 February 17, 2008 20:56:11:

枉恋(1)(2)

枉恋(3)

那个礼拜六的下午,二姐兴致冲冲地穿过校园,坐上公共汽车,到了门前车水马龙的长影剧院。她不知道,他以后在信里写到,那时典型的冬季装束,是臃肿的穿蓝棉大衣绿军大衣。不少人注意到了这个独自行走,戴着茜红围巾的苗条姑娘,两手抄在黑呢大衣的侧兜里,红唇黛眉,明目皓齿,脸上闪着太阳般的光辉。

“萍妹,你好。你猜,我周末玩什么了?你一定猜不着!记得以前跟你说过的王晶晶吗?跟我打赌赛四百米输了请我吃饭的那个?她给了我一张长春电影制片厂的音乐会票!那天唱的歌,都是文化大革命前的电影插曲:《冰山上的来客》《刘三姐》,还有些独唱是〈东方红〉里的。真是听不够!散场时我都不想走,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等我出去的时候,走道上都没有人了,一个座位下,瓜子皮堆里,还躺着个学生证,不知道哪个邋遢小子掉的,里面还有几块钱。还好,我赶上了末班车回校。我已经会唱《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和〈蝴蝶泉边〉了,等我回去唱给你听!薇薇”

礼拜一早上,二姐只有两节课,下课后想起来兜里揣的那张捡来的吉林大学学生证,如果那个邋遢小子要借书什么的,还是赶紧给送去吧。不是上下班时间,公共汽车上乘客寥寥无几。她打开学生证,里面的照片上,一个面目端正,头发却乱蓬蓬的年轻人,专注严肃地盯着前面,轮廓鲜明的嘴唇紧闭着。是个物理系的学生。

她到理化楼时,正赶上下课,宽阔的台阶上,下课的学生如同潮涌而下。她叫住两个女同学,问认不认识学生证上的男生,她们说认识,她便请她们转交。办完了这件事,她走在解放大路上,想着怎么解决午饭问题,回校肯定赶不上开饭时间了。突然发现与同志街交界的街角,有个小百货店,她便想穿过马路去看看那里卖什么。

“哎,哎!”有个人似乎对她说。她不睬,大步流星地过马路。“哎,我说的是你,你叫什么?”路上的行人都盯着她了。她站住左顾右看,“你问我?”

原来是那个学生证的主人,严肃而又有些窘迫地问,“是不是,是,是你给我送来学生证?”

她答,“是我啊,少了钱可别怨我!捡到就这么多。”说完,她想想,自己忍不住笑了。

他也笑了,“就是,一分钱也没少,我得看看捡证的,脑袋有没有毛病。”

她乐不可支,“怎么没有毛病?现在马上得找东西喂一下,要不然这个脑袋就开始捣乱了。”

他大笑,“那么说每个人的脑袋都有毛病了!"却又正经地说,“我请你吃午饭吧。”

她连忙摆手说,“这点儿小事,举手之劳,大可不必麻烦。附近不见有地方。再说,下午还有课。”

他坚持要请,说自己回食堂也快关门了。她仍然不肯,说要赶车回去了。他又磕巴起来,“那,那,那,我请你吃饭,不是为了捡钱捡学生证行不行?”

“那为了什么?”说完,她自己的脸腾地红了起来。这时正好汽车来了,她进退两难。

他却挡住了路,一副绝不退步地样子,坚定地说,“告诉我你叫什么,要不我到哪儿找你去?你见过我的学生证,我住在八舍,就在理化楼一阶上大课。你告诉我,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汽车开走了,也带走了等车的人,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刮了一上午的风停了,细细的雪珠落了下来,然后是大片的雪花儿。二姐后来告诉我,他俩都误了下午的课,在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里,从医大前面的新民大街一直走到南湖。到了南湖的时候,落雪为他俩点缀了千万株玉树琼花。那天的午饭,是饼干和面包。他们一边走,一边回顾着音乐会上的歌,谈论中国古典诗词。那位物理系的高才生,居然可以把《琵琶行》倒背如流,很让喜欢文学的二姐吃惊。北方的冬日天短,回来的路上,已经是晚饭时光。她带着他去了师大食堂。

“有什么你就吃什么吧,别挑剔。不好吃也不是我做的。”她说。

“要饭不能嫌馊,这点道理我懂。”他很知趣儿。又加一句,“不过我又不上算了,我欠你两顿饭了。”

“你还那么斤斤计较。”他们一起说笑着,汇入饭堂的人群。二姐是进修生,不怕有同学说闲话,他们在饭桌上谈笑风生,也不怕别人侧目。

“萍妹,你好!好些日子没有写信了,因为忙。我过去决没有想到,东北的冬天,学校把操场浇成冰场滑冰。我这五毒俱全的南蛮子,开始可被难住了。但是,但是的但是,你跳墙爬树,追鸡捉狗的二姐,在体育运动中绝不会落后,很快我就成了他们追都追不上的目标。哈哈!我又认识了一些朋友,有人给我照了冰场上的相,等照完这一胶卷,洗出来给你看。薇薇”我可以感觉到,二姐的快乐和幸福。

后来我知道了,二姐第一次滑冰,真是十分地狼狈。她穿上刚开刃的冰刀,站在地质宫前的冰场,“物理系的”轻轻在她鞋后磕了一下,她却以迅雷不及的速度,直挺挺地后脑勺着地,不对,是着硬邦邦的冰,当时摔得懵了过去,而他吓得懵了,慌忙脱了冰鞋准备送她去医院。等他抱她起来,见她睫毛在抖动,然后星目闪烁,他又把她摔在冰上,不过这次是轻轻地,因为他自己跪了下来。等她爬起来时,见他泪光闪闪。

“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她说。

“你胡说什么!?不许乱说!我从来没这么怕过!”他一把抓住她。

她却挣了出来,说,“好啊,好狠心哪,先把我放倒!你等着,有你好看的!敢情冰是这么滑的,等俺嚣会了,和你也比试比试冰上摔跤!”

一周后,在冰场上,他几乎追不上她了。二姐象一只长腿鸟儿,那条红的别致的醒目围巾,象翅膀一样扇动。

待续。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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