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方周 于 June 15, 2001 10:35:42:
吃过中饭，雨竟渐渐停了下来。可是地里泥泞，下地干活是干不成了。
戴虹听说男生上午在葛明和迟强的组织下在一起学了主席著作，觉得
这个方式不错，就把全班同学召集在一起，然后对柳洁说，“柳洁，
给我们讲个革命故事吧。”这下提醒了大家，对呀，柳洁可是全市有
名的故事员啊，听到讲个故事，哪怕是听过几遍的，也比学主席著作
强。只见柳洁大大方方地来到地中央，双目注视前方。她的声音富有
感情，讲起故事来又十分投入，常常像是诗朗诵。很多人以为她又要
讲他们最喜欢听的《海岛女民兵》，谁知她已经准备了一个新的故事：
「…列车到达营口车站时，团首长和老战士们敲锣打鼓拥上去问寒问
暖。接兵的同志把新兵代表介绍给团首长。团首长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大声回答：“雷锋─打雷的雷，冲锋的锋。” …」
柳洁的故事刚刚讲完，大家又是叫好，又是乱七八糟地啪巴掌，连葛
明也笑出来了。有人极力怂恿黄星也来段什么，黄星推辞不过，也来
到地中央，背着双手说“我给大家背一首刚学会的主席诗词：
念奴娇
鸟儿问答
鲲鹏展翅，
九万里，
翻动扶摇羊角。
…
还有吃的，
土豆烧熟了，
再加牛肉。
不须放屁！”
背到这里，黄星竟然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然后他赶紧用手捂住嘴巴，
把最后一句结束：
“试看天翻地覆。” (应为：试看天地翻覆)
这一来大夥儿更乐了，他们一边笑，一边寻找下一个受害者。看着笑
出眼泪的戴虹，迟强和黄星互相使了个眼色，一起喊道：“戴老师，
该你的啦！戴老师，该你的啦！”戴虹急忙挥手，“我可不行，我可
不行！”全班同学和迟强、黄星一起喊，“戴老师，来一个！戴老师，
唱一个！”戴虹四下寻求救援，她看看柳洁，柳洁也正起劲地起哄，
好像没看见她似的，再一转头，忽然看见站在圈子外的葛明，不由脱
口而出：“让葛老师唱，他先唱，我就唱。”迟强一听心里偷偷直乐：
看来戴虹不知道，葛明爱唱歌在田径队是人所共知的。他的嗓子非常
好，只可惜没学过乐理，唱起歌常跑调，所以从来不登台表演。戴虹
今天找他作垫背，可是自投罗网，没处躲藏喽。
别的同学看戴虹拉出了葛明做挡箭牌，一下都楞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屋子里一片寂静。黄星转过头，向窗外看去。葛明的笑容还挂在脸上，
只是有点不那么自然。迟强站起身来给葛明鼓劲，“葛老师，戴老师
跟你叫号呢，你可别给咱田径队丢脸哪。”柳洁也说，“是啊，葛老
师，来一个，大家给葛老师加油！”说完，她自己带头啪啪啪拍起巴
掌。葛明哪肯示弱，大咧咧走到屋子中间，放开喉咙唱了起来：
向阳的花，
春天的苗，
社会主义新生事物好…
葛明的歌声一落，自己带头喊起来，“戴老师，唱一个！”戴虹涨红
着脸，迫不得己地站在地当中，轻轻地唱起来：
翠竹青青呦披霞光，
春苗出土呦迎朝阳。
顶着风雨长
挺拔更坚强，
社员心里扎下根，
药香伴着泥土香，
药~~香~~伴着泥~~土~~香， ...
没有人说话，大家安静地听着。她的声音微弱细小，是从嗓子眼里发
出来的那种假声，然而，她唱的那样情深意切，像清澈见底的小溪缓
缓流来，又像微微的春风轻轻佛过。迟强的心被某种东西触动了一下，
眼前这位年轻、瘦弱的女老师，以前每次她在全班面前发火时，迟强
总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地笑，因为他总是不禁想起从她父亲的同事那里
听说的她小时候的逸事：五岁那年，有一次家里招待客人，她因为不
能上桌与大人一起进餐而火冒三丈，一气之下掀倒了饭桌；还有一次，
系里开运动会，她爸爸庄严地坐在主席台上观看，她却一步一步沿着
他的膝盖、肩膀爬，最后竟骑到他头上，摆弄他的秃头。爸爸只能一
面摇头苦笑，一面任她为所欲为。此刻，迟强忽然发现了她的另外一
面。这个发现不仅使他对老师了解的更多，也使她在他的心里占有越
来越重要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