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见闻】点点趣事(19)胖娃娃误称作“点点”



所有跟贴·加跟贴·论坛主页

送交者: 琉璃猫 于 February 28, 2011 22:58:21:

前一阶段德客在这里普及碘常识并常自称小时候缺碘,恰巧小儿点点出生时就差点要被补碘,并由此得到了“点点”这一小名。现把这个故事补上,以拾取逝去的往日。

胖娃娃误称作“点点”

点点是在日本出生的,出生时体重达4093克,就这么一个胖娃娃,怎么就被冠以小不点了呢?这还得从日本的医疗体系说起。

在日本,不管是哪国人,也不论是否向政府纳过税,只要是合法居住的人并一直在按照规定报过税务情况的家庭(注释1),就都能够享受到政府的医疗保障,这种医疗保障称为国民健康保险,其保险费用根据家庭的总收入而定。尽管日本各市区的福利有所不同,但各地区政府都极其重视生育工作。当时我所在的市对孕妇每月免费检查一次,每日免费提供半斤牛奶,直至孩子三岁为止(注释2)。同时市政府为各户补助产妇住院费用,并且无收入的家庭除了得到政府补贴外,又可被医院免除住院费用。也就是说高收入家庭,如果在普通医院普通病房里生孩子,则不需添加额外费用;而低收入家庭在一般医院生孩子,则可从政府得到20多万日元的补助。如此一来,合法居住在日本的各国产妇,在日本生孩子不但不会有太多的经济负担,而且只要跟着那里的医疗程序,还可以享受到许多社会福利。

那是一个夏日的早晨,孩儿他爹开车把我送进了医院。护士将我的手腕带上了类似手表一样的塑料条形号码(挂号)后(注释3),我就被送进了待产室观察。在护士根据宫缩频率作出孩子一时半会儿不会降临的判断后,我便让孩儿他爹赶紧回家去取“母婴手册”,而不想就在孩儿他爹走后不到两个小时,小儿便急不可待地匆匆降世了。当医生抱着脚脖上栓有和我手腕上相同号码的孩子,并询问外面是否有人在等候的时候,我只好尴尬地回答没有。本来在日本,妻子在生产过程中,丈夫是允许陪伴在一旁的,可我们却因孩子迫不及待的降临,让孩儿他爹失去了一次受教育的机会。唉,这孩子来得真快,还没容她母亲了解到是否该递出红包(到最后我也没递出红包,因此也一直搞不清日本的医院里是否也像国内这样盛行红包),便冲到了世上,但是更让我没想到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你们家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护士小姐柔声细语地问道,

“怎么,她还会替我通知?”躺在产床上的我竟然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毕竟那时用手机的人不多,不像现在的人打个电话同张嘴说话一样容易。

接着,那位胸前挂着“寺内桃子”牌子的护士,在产房里拨通了我家里的电话。当听到桃子小姐用那柔美的声音说:“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儿,母子平安”时,躺在产床上的我,感动得一时间几乎忘却了刚才那几乎死去的疼痛。

一个小时后,桃子小姐又抱来肉呼呼的孩子让我喂奶,之所以称为肉呼呼的孩子是因为在我看来,孩子生下来长得都一个摸样,若没有他那脚上栓的塑料环来识别,护士抱来哪个孩子我都不会有疑问。其实孩子刚刚出生,母亲根本就没有奶,但是据护士讲这是在人工催乳,之后我又被指示在产床上静躺了两个小时(产后观察),才让走出产房。

当我抬着沉重地脚步跨出产房的大门时,一抬眼就看见了孩儿他爹、女儿和我的母亲,也看见了女儿手捧着的花篮——我这一生中第一次得到的鲜花,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劳累,一时间我的眼睛让泪水浸泡得模糊起来。这时女儿指着走廊旁边的大玻璃窗让我看:透过窗户我看见了一排排有机玻璃做的小床,每个床头上都挂着一个牌子,牌上写着孩子的性别、体重、身长及出生时间和母亲的姓名;每一张床上都躺着又白又嫩的婴儿。12岁的女儿告诉我:弟弟是那房间里最重的一个。那时日本人已开始流行生体重小的娃娃,因为这样对生产的母亲有利,而我还是九斤老太的观念,很为自己八斤多重的儿子自豪。

我、孩儿他爹、女儿及母亲四人一起走回了病房,这是一个三人的房间,每个人的床上都有从棚顶上吊下来的帘子,拉上帘子一床一桌就构成了自己的空间。桌上摆着中午餐厅送过来的午餐,而我因为生产恰恰就耽误了这顿。不想护士又特意过来交代:为避免避免食品中毒,午餐盒因过了两个小时不能再食用。没办法,我只好以蛋糕充饥了。因为医院里免费提供三餐(注释4),家里所有人只待了一段时间就都回去了。那一夜,医生让我好好休息,不用管孩子。这样尽管我兴奋得一夜未眠,但依旧独自躺在床上,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才被护士呼唤着同其她母亲一起走进了那个有着对外大玻璃窗的婴儿室。

走进婴儿室,发现面对走廊的玻璃窗已经拉上了帘子。环顾室内,感觉灯光明亮,温度适宜。可是躺在床上的婴儿们却完全不理会这舒适的环境,基本都在咧着嘴大哭。哭声此起彼伏,粗细不均,好似菜市场上那多重不和谐的叫卖声,让人听了心里发毛,很不舒服。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大合唱”,我心里着实不安,赶紧顺着床头上的牌子找自己的孩子。抱起儿子,护士发给我一张纸,便开始逐个步骤教起我来:

先抱婴儿在特定床上换尿布,之后在体重计上称量婴儿,接着在表格上做一记录。在给婴儿喂母乳约二十分钟后,再一次称重婴儿并记录(注释5),最后我们从两次称重之差算出喂养婴儿的母乳量(等同于体积)。

接着根据护士提供的新生儿需要40~50毫升母乳及液体奶(粉)量的要求,将母乳不足部分用已经冲兑好的奶粉来补充。喂养结束时,记录下奶瓶喂养的毫升数,最后再给婴儿换一次尿布,这才结束了整个哺乳过程。这样母亲根据记录,就可以知道自己的孩子吃了多少母乳,人工喂养又有多少。一系列的操作,让我回忆起自己大学时的定量分析专业课,所不同的是这次在精确计量的基础上,还增加了精心喂养步骤。

整个过程都非常有规则地程序化了,连换尿布时男婴和女婴的区别也被护士们交代得清清楚楚,以避免因母亲的马虎而造成婴儿身体局部感染。其实,这里的设施和步骤不但考虑了婴儿,也很人性地对待着母亲们,那就是母亲们的座椅都设计成了马桶形状——中间是空的,这种设计很大地减轻了母亲们生育伤口的疼痛。

在窗明几净的医院里,观看着一个个母亲的操作以及每一位婴儿的表现,我突然有一种生活在原始部落的感觉,而也恰恰是在这原始部落里,因为可以看到眼前的众多参照实例,才让自己的内心多了几分充实和自信。这一切与自己当年在国内生大女儿时的感觉完全不同,那时初次抱起这么娇嫩的小东西,心中只有忐忑与不安。可这一刻在医院里,我又突然发现社会的进步也让人类失去了许多本能的东西。就拿哺乳孩子来说,这本该是人类繁衍过程中耳濡目染就可以得到的本能,却仅仅因为高楼大厦的林立和文明礼貌的推广,使得众多妈妈们又不得不把人的本能当做技能来重新开始学习。遥想当年,我们母亲的母亲应该都是很小就从自己的亲朋好友或邻居家中看到或学到的,根本不需要像我们这样专门入班实习;也许那时候当年轻的母亲自己身临其境时,可能因为有其母亲、婆婆或接生婆在身边,多少会减少一些恐慌。

再以后的几天里,产妇们都由护士在每三小时一次呼唤中走进婴儿室去喂奶,这期间妈妈们不但逐渐熟悉了整个喂养程序,也熟悉了自己的婴儿。正常生产的产妇将在医院里住满五日后出院。产妇们在产后的第三天就被医生鼓励去洗澡(注释6),同时医院也鼓励母亲们在白天里把孩子带回病房自己看护,喂奶时间再带回婴儿室“集体操作”。

接下来的每一个白天,护士们都会就“母亲自身保健”、“母乳喂养”和“婴儿洗澡”等问题开设一系列临床课程。我的宝宝因为个头大、身体好,也曾被抱去当了洗澡模特。当我看到熟睡的小儿安然地躺在澡盆里任由护士洗头和洗身子时,才知道月子里睡着的孩子也是可以给洗澡的。护士说孩子除了饿了和饱了不要动外,其余时间都可以洗澡。由此我又学到了一个新的观念,因为当年老大出生时,洗澡是最头疼的事情之一。因为月子里的孩子除了吃就是睡,根本找不到孩子醒着的洗澡时间。一般来讲孩子饿醒了,就得吃奶;吃饱后又容易睡着,结果我们只好抢孩子吃奶的时间提前洗澡。这样每天都是在估计孩子快醒时赶紧烧水,醒来时赶紧抱去洗澡。经常是孩子又哭又闹,大人满头大汗,每天都要经过一场热身“有声战斗”。

很快我在医院里悠哉悠哉地度过了五天的时间,到了第六天早上,当我和孩儿他爹去抱孩子准备出院时,才发现孩子除一只脚脖上带着挂号条外,另一只脚后跟多缠了一副绷带。护士说这是验足跟血检查先天性疾病。“到底是发达国家,连新生儿的疾病都能预防了?”我感叹着抱着小儿回到了家中,不想第二天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说是一项指标呈阳性,要带孩子回医院重新验血。

第二天,惶惶不安的我们带着孩子回到了医院。但是我除了听懂医生说的“有问题”几个字外,却怎么也搞不明白医生说的其它医学术语了。可从护士那神经兮兮地表情以及小心翼翼地给孩子量身高测体重的举止上,我还是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又被护士礼貌地请到了门外,告知要给孩子抽血。坐在门边,听着屋内小儿的嚎啕大叫,我好似百爪挠心,难过万分。好在时间不长,护士将孩子抱了出来,同时塞给我一张上一次验血的纸条,纸条上在日语“クレチン”的项目下,有一个“$”的记号,表示了需要再次采血原因。可又因为是医学术语,标注的还是片假名,我依旧是一头雾水。

回到家里,赶紧找来日英字典,我从日语翻译到英文,然后又从英语翻到汉语,眼前出现了 “先天性甲状腺功能低下”的字样,进一步阅读,眼前出现了一片空白:

眨眨眼睛,再仔细看看,没错儿,这就是“呆小儿”或“侏儒症”的意思。

“什么?我那五官端正并且白白胖胖的孩子会是‘呆小儿’?”

已经做了母亲的我,尽管知道天下所有的父母都可能跨入自己的孩子是最棒的误区,但眼前无论我怎样端详自己的宝贝,还是没有看出任何异常来。这时,孩儿他爹走过来,以专业人员的口吻劝慰到:

“不会的。新生儿很多指标都不稳定。”

我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在打着鼓点。因为作为高龄产妇,我曾被医生劝慰着做一下“胎儿绒毛检测”,可那时却被孩儿他爹以没有问题为由给断然拒绝了。因此每当我一想到这再次的足跟验血结果,心中多少有些不宁。这时联想到过去老人们为了好养活孩子,大多有给孩子起贱名的习惯,蓦然间,我想到了“点点”这个名字。

“不是说孩子长不大吗,那我们就叫他‘点点’吧,看看他到底能不能长大?”

接下来的日子里,因为孩子很乖,不爱哭闹,而且我在医院的五天里也已经掌握了各种知识,特别是因为有多次在喂奶前观看“大合唱”的实战经验,故对于孩子的“独唱”已不再感到慌乱。这样在孩儿他爹没有休一天“产假”,夜里完全是我自己照料孩子的情况下,加上74岁老母亲及孩儿他爹在白天的帮助下,我们平安地度过了月子。到满月检查时,医生宣布“呆小儿”警报解除。孩子在月子中长了3公斤和3厘米,对比同期的所有孩子,我们的点点也是长得最好的。

就这样,点点在慢慢地长大,但是那名字却沿用下来了,并由此记载下一系列的故事。

-------------------------------------------------------------------------------
注释1:这里的报税与纳税是两个不同概念,报税者不一定就需要缴税,而且很可能因为收入低而得到相应的补助。

注释2:我所在的城市,出生后的孩子直到5岁都一直接受免费接种和所有医疗诊治。

注释3:此手牌类似于游乐场上的通行条码,没有剪刀等工具自己无法自行摘除。

注释4:医院里不但免费提供一日三餐,连每一餐的热量都计算并标注好了。住院期间不需任何家庭陪护,所有口服药物皆由护士发放并按时提供。这一点不像现在东北的一些大医院,口服药物一律由各家护理人员自行定点喂送,如果药物多时,真担心没受过训练的家人或护理员会使病人搞混或漏服药物。(北京和上海等开放城市不知道是否有改变)。

注释5:所用的秤类似于厨房料理的计量秤,孩子放在秤上就好像在市场卖的东西一般,只不过计量单位是精确至“克”的。

注释6:这与国内坐月子的观念大为不同,按照坐月子的老观念,产妇在月子里,不能洗澡不能剪指甲等等。不知道如今的80后,是否还遵循着老观念。




所有跟贴:


加跟贴

笔名: 密码(可选项): 注册笔名请按这里

标题:

内容(可选项):

URL(可选项):
URL标题(可选项):
图像(可选项):


所有跟贴·加跟贴·论坛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