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无名 于 May 05, 2011 22:13:00:
在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时候，去河南住了4年。不算从娘胎里出来的那一个自然开端，
那是我第一次睁开眼睛看世界。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穷，直到到了河南。跟那儿比，
我过去见过的穷人都叫甜蜜的生活。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架子车，那一辆小车上拉着
的可以就是老少三代的全部家当。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地瓜干，满街遍地都是。而最
没见过的应该说是河南人对豫剧的热爱。跟他们比起来，我都不知道东北人是不是
喜欢二人转了。
我不喜欢听戏曲，或者说是我从来就没听过好戏曲。那年月在我们家乡那里只有样
板戏，没有别的戏曲，偶尔有几出话剧，歌剧什么的。河南可就不一样了，除了样
板戏之外，他们还有<<朝阳沟>，有<花木兰>和<穆桂英挂帅>。说他们有的意思就是
他们听，他们唱。还在听着河南话怎么都不顺耳的时候，我就跟豫剧干上了，乐不
乐意都得听，任务下来了，我得给唱豫剧的伴奏。不知道怎么伴？多听听就会了。
呵呵。我苦啊，我可得愿意听啊。我那东北老乡寒寒就暂时不要唱样板戏了，这里
没人听，改学豫剧！我们成了难姐难妹。
其实呢，听豫剧是很容易的事。在河南不论走到哪儿，你耳朵里灌的都是豫剧，由
不得你不听。我最先听会的是“那个前腿躬，那个后腿绷，把脚跟站稳劲儿使匀”，
革命现代豫剧<朝阳沟>选段。学了一阵子之后，寒寒开始说话南腔北调了。到过河
南的人大概都知道，河南人的口头语是“中”，“不中”。我最先听熟了这个，而
且说得可以乱真。这是我们乐队里的板胡老方每每评价寒寒拖腔嚼字最常用的字儿。
豫剧三大件，板胡，二胡加琵琶或者三弦。我们的板胡老方是地地道道的河南人，
有着河南人的礓脾气。不成文的规劝是你千万不要跟老方讨论到叫真儿，他一定能
跟你从早上到晚上，还得绕上第二天，如果你不最后说他那个是有道理的。尤其重
要的，你不能当着他的面说豫剧不好听，或者是京剧比豫剧好听之类的。你这才是
真正捅了马蜂窝。只要不讨论到叫真儿的地步，老方是个很热心，耿直的长者。对
豫剧和板胡超乎寻常的热爱，拉起拖腔来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劲头儿甚是可爱。他
时常念叨的是，你没听过<拷红>，那才是最有味儿的。我那个时候根本不知道拷红
是嘛回事儿，西厢记还是禁书呢。我跟他说我听豫剧都是一个味儿，他跟我瞪眼。
我说我已经进步很快了，不论走到儿我都能听出来这是唱豫剧了。
以河南人对豫剧的热爱，寒寒的豫剧很快成了演出中最受欢迎的节目。每每掌声雷
动的，尽管老方仍然对嚼字说不像。多数情况下我们是美滋滋的，跟着受欢迎啊。
别忘了唱亲家母对唱的时候，我们也是唱腔的一部分呢：“对，当个农业科学家”。
可是有的时候受欢迎可就不那么好受了。有一次冬季外场演出，你说数九寒天的，
观众坐在外面也冷啊，哎他们真不觉得。听了一个又一个，就是不让寒寒下来。我
手指头不听使唤地按在琵琶弦上的感觉到现在还冷呢。人家都说东北冷，可是在东
北我从来就没见谁得过冻疮。在河南可不一样了，不光我，我们几个人的手到了冬
天统统的惨不忍睹。呵呵，跑题了，这跟豫剧没关系。
在河南的那段时光是我听戏听得最多的时候。直到今天仍然是记录。也就是说，直
到今天，我还仍然没有接触过，听过真正好的戏曲。
2007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