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它】故乡的树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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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小朋友 于 October 19, 2011 00:18:50:

桃树

1969年我们搬家了,从单位最高的山坡上的住地搬到山中央。尽管没搬多远,可我不记得我到过新家的那个地方。在这之前,我似乎永远都在那棵樱桃树下生长。这次搬家视野的扩大正好伴随着我的成长,我抱着家里养的大公鸡,兴致冲冲地走到新家。开始有较清晰记忆的九年美好时光就始于此。

新搬的地方叫三病房。是以前医院的高干病房,只有行政十三级以上的干部才能进住。文革其间砸烂封资修,官老爷们的特殊病房就成了医院职工的住家。不象我那只有一棵孤零零樱桃树的老家,新家是绿树成荫,而且树种之多,让人目不暇接。最多的是桃树,有各种桃类,如毛桃梨桃等,那桃树林之茂密,树和树之间毫无间隙。于是我,院长的儿子彦光和吴老三就成天生活在树上。我们就此练就了一身上树的过硬本领。尤其是我,真正是身轻如燕。每次比赛谁能到最细的树枝上而不把其压断,我总能取胜。得意的时候还要把自己挂在细枝上摇来晃去。最喜欢的游戏是树上逮猫,一大群从不同院子来的小孩,把一人的眼睛蒙上,然后在树上抓其他人。游戏难度极高,因为我们可以在不同的树上换来换去,简直就是一群猴子!

桃树上的日子其乐无穷,可有几件事不招认喜欢。一是衣服裤子被挂坏了以后回家没好日子过,二是桃树上有许多桃油,粘在身上很难去掉。而且桃油又不好吃,看上去亮晶晶油腻腻的很可爱,可咬上去口感不好。而我们是一群馋虫饿鬼,遇见什么可能吃的都想去试一试。桃树上有一种我们叫打屁虫的昆虫,上树时用手摸着或粘在身上,其臭无比,很是烦人。可上树的兴奋会让我们永不舍弃。

最可怕的是桃树上要长毛毛虫。可别怪我们胆小,我们可是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野孩子。你知道那虫是怎么长的吗?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几十上百的一片紧连在一起,它们在一起蠕动,就看上去都心发毛。爬树的时候没注意,一手抱过去,满手都是毛毛虫的毛刺,疼痛难忍。被蛰后我们愤怒而起杀心,给毛毛虫浇上煤油,一把火点之,以泄心头之愤。我们的残忍和杀掠之心日益增强。

我们与桃树的缘分有幸被记录在下面的这张照片里。照片里的吴老三因为是独儿子,胆子偏小而常常被我们嘲笑。除了画画画得好,其它的所有野蛮比赛他都不行,要不人家现在怎么会是上海名牌大学的美术教授。准确地记得这张照片里就含得有个比赛,我们那时会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竞技,比如说看谁能够盯着太阳看,看谁的时间最长而不眨眼。这张照片记录了我在小朋友中的一个第一名项目:看太阳不眨眼。老天有眼,我的第一名的惩罚是不到五十岁就白内障。

生活在那一大片桃林,我们却没得多少桃子吃。因为我们开始成为破坏者。而文革之乱,大人是不会来管我们的。我们会越来越野,直到我们无树可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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