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雨雨 于 August 09, 2001 01:29:36:
奢侈的晚餐
她确实有些累。清晨，她早早起来为出征的孩子整理行装、准备食物，加上逛过半天西洋景，绷紧那么久的神经一旦松弛下来，便不再支撑她自己。豪华典雅的大酒店近在咫尺，但她不需要去攀登了，更温馨、更亲切的仍然是自己的家。大概女人要比男人还期冀有一畔田、一桩房，大概她已经把这梦想纳入了行动计划。此刻丈夫虽更喜欢手牵手与她漫步街头，她还是挽起丈夫的臂膀慢慢向停车场走去。
他研读时正好是社会经济状况最好的一个阶段，求职信没发出几封，聘任书纷踏而来。他选择了一个薪酬相应、发展成熟的公司，还没毕业就急忙加入进去。两年多便从新手跃为资深工程师，当然那得益于早年中国的工作经验。她由此也解脱了家累的羁绊，转行学起电脑来。早年在国内这事儿近乎天方夜谭：理工从文从政者多，文科学生搭理工边的少之又少。她曾被大学老师认为天生数学盲，可现在居然行了。她不但毕业 -- 得到学校的承认，还在困难时期找到一份工作 -- 得到社会的承认。多少辛苦，多少汗水、泪水包含其间啊！
他们住在一种旧式的排屋里，铁制楼梯兼阳台兼防火通道悬挂在房子外边。丈夫领过三个月工资以后，他们就迁入这里。面积大出一倍，租金仅增不足百元。更重要的是孩子上学少走许多路，也不必为抢用计算机挤一个小房间。想起进驻新家时儿子的那份兴奋，她忍不住露出满意的微笑。这种老楼梯缺德的地方是爬起来必须串行，搬家具不太容易，空手拾级而上也会气喘嘘嘘。他们在门前停步，丈夫放下手里的东西，请求香汗微熏的妻子闭上眼睛。她温顺地服从了，心里却暗暗发笑：一块儿离家一块儿回，此时难道会变出什么惊喜不成？
还真如她猜的那样，丈夫运了口气，缓缓抱她起朝屋里走去。她感到一阵眩晕，好像十五年前丈夫抱着她走进婚姻殿堂。他还是那么孔武强壮，自己还是那么年轻秀美，身上的长裙已化为洁白的婚纱，他们当年就是这样把生命纽织在一起，无论劳累、穷困还是疾病，甚至死亡站在面前也不会退却。她的呼吸稍稍变得急促，她感到自己在融化，直到丈夫把她放到床上，她仍然紧紧地抱住他。她拉过丈夫的右耳，对着它轻轻地说：“再过八个月，一个小生命将要来到我们家 ……”
天色渐晚，月亮的清光透过窗棂照着餐台上崭新的桌布，一片宁静。卧室那边时尔传来们的喃喃私语。玫瑰花，红葡萄酒，三叉戟式的烛台和两份早已凉透了的法国大菜仍在耐心地等待着它们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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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记：
云的故事实际上已经写完。文中浓缩了一个中国移民家庭落地立足的艰难历程和“妻子”朴实的本性与心态：她有能力奢侈一下，但她还是放弃了。这个故事给来我一些联想，忍不住借题发挥，续下一段。由于并非统一构思的缘故及个人理解生活的不同，人物性格可能有不一致的地方，请各位多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