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 痛》(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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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树明 于 August 13, 2001 22:10:46:

各位校友,勿见笑。读后请批评。本书已由江苏文艺出版社2001年4月出版,28万字,44章。


《暗 痛》

树 明


生物系大楼主楼层(Main Floor)向上的电梯门开了,张红一步跨进去,又跨出来,手把着电梯门,再一次叮嘱丈夫:“修枫的大鼠今天到,别大意了。”

“人家王修枫信得过我。”

“那是她不了解你。我告诉你,实验半年多没有一点进展,修枫急了。这是一个新实验,她就只着这个实验出结果呢。”

董克永笑嘻嘻地,“快上去吧,别瞎操心了。我怀疑你是不是有同性恋倾向。”

张红拧了丈夫一把,“我要有同性恋倾向就好了,和修枫一起生活,肯定比你强。用点心,别稀里马搭的。”说罢,放下手,电梯门开始合闭,她跳了进去。

董克永眼看着电梯的指示灯数码一个接一个变大,到“七”停住了,这才往楼深处走,左拐,推开楼梯门,朝下,一步一跳,一跳两个梯阶。

张红、董克永和王修枫是北华大学同班同学。张红与王修枫关系特好,同寝室同一铺位,一个上铺,一个下铺。张红在德克萨斯州阿佩大学博士毕业,一直找不到工作。身为格罗斯大学(新泽西州立大学)生物系终身副教授的王修枫,把她推荐给生物化学系的维克多教授,现在做博士后,年薪两万四。董克永大学毕业后,先在黑龙江省某轻工研究所做实习研究员兼课题组组长,随妻漂流美国,现在生物系动物饲养站做技术员(饲养员),年薪两万五。谋职过程中,王修枫出了不少力。年初,王枫修设计了一项新的实验方法,大半年过去,一点结果没出来,王修枫怀疑手下的博士后伺养大鼠有误,遂找老同学帮忙。董克永是专职饲养员,王修枫这活不在本职之内,只能偷偷地做。张红一直找不到报答王修枫的机会,就让董克永“尽义务”。王修枫说那哪行,每天两个小时的活,按三个小时付钱,每小时十七美元。钱以“兼职”的名义,付给张红。

动物站在生物系大楼一楼,相对地平面的主楼层,应该是地下二楼。一进站里,他立刻置身于动物世界。大的有狗、猫、兔子,小的大鼠、仓鼠、小鼠,禽类主要是鸡,成熟公鸡、母鸡,小鸡,雏鸡和未孵化的卵鸡。还有鸽子。抽风机呜呜地响着。扑鼻的消毒水、洁净剂、动物腥臊的混合味,粗闻香香的,细品又怪怪的。今天,被张红牵着,整整早到了二十分钟,他走进办公室,做了大半壶咖啡,浓浓加了糖和奶粉,坐在转椅上,双脚搭在办公桌上,慢慢饮着,一杯喝完,正好八点半差五分钟,这才开始换工作服。刚穿上上衣,动物站主任“德国鬼子”乔治·弗兰克博士大步流星走进来。

“早,科样。”

弗兰克怎么也发不好“克”的去声和“永”的音,总给他改名字。他心里骂了一句混蛋,“早,乔治。我空出来二十三只大鼠笼子。”

“我知道了。”

“上午有一百只大鼠进站。正好二十只笼子。”

乔治瞅瞅他,拿起办公桌上的日程安排表,翻了几页,见了 WANG 姓,知是那个中国女人副教授,“动物公司送来时,你负责接收好了。”

技术员们一个接一个上班来了。

董克永系好工作服,来到自己负责的区段,齐膝以上摞着五层不锈钢丝笼子。他从最上一层开始,先把有动物的笼子里的刨木花片清出来,换上消过毒的新刨木花片,按定量给鼠们上食,贮水器里加满水。正干着,动物公司送过大鼠来,他让公司送货工人先把空笼子搬走,再把装着大鼠的二十只笼子摆上,按照规程,清除旧刨木花片,喷洒消毒液,换上新刨木花片,放好食物,自动饮水器里注满水。做完,他给王修枫打电话,说大鼠到了。

十分钟后,王修枫从八楼来到动物站。一角,四排五层鼠箱子,头尾一尺来长的纯白大鼠瞪着红眼,警惕而警觉,弓着肥嘟嘟的笨重身子,嘴则以非常快的频率啮着。两个月之内,它们都将像法王路易十六、拉丹、考伯斯庇尔、查理三世被按在断头铡下。

王修枫看看环境,人来人往。各个实验室的动物都放在这里,一会儿这个实验室取走两只大鼠,一会儿那个实验室取走一笼仓鼠或小鼠,都要到技术员那儿登记。隔了一段时间,又有实验室送回方才取走的鼠。有的实验室对动物实行特殊处理,一会儿这个实验室来人给鼠们喂特殊食品,注射药品,一会儿那个实验室来人给动物插管,取实验结果。显然,如果不是特殊观察,很难有谁能无意中发现某个技术员干私活。她挺满意。

“克永,从明天开始,二十笼鼠分P、B两组。每组十笼,一笼正常进食,不处理。其余九笼,依药量不同分为九个等级。这是饲养设计。”

董克永大略看了一下,P组鼠每日饲酒精加P类药物;B组鼠每日酒精加B类药物。鼠不喜欢酒精,要强迫进食。“王教授,你打算做什么实验,可以问吧?”

王修枫举起手里的蓝本夹子,在董克永胸上拍了一下子。董克永比她矮半个脑门。“以后不许叫教授,叫同学。这些大鼠,高度分化细胞分裂。”哺乳动物的心、脑、神经等高度分化的细胞没有再生能力。以心脏为例,婴儿出生时心肌细胞数量有多少,以后就不再增多,细胞死一个就少一个。特别是当心肌细胞部分面积死亡后,因无法再生,病人就时刻处于危险状况之中。脑、神经细胞同理。如果,如果通过某种手段,能够迫使这类细胞分裂,心脏梗塞患者就可以手术切除坏死部分,过一段时间后,剩下的部分心脏就可以长成一个完整的心脏,就像肝脏一样。如果这个科学研究能够成功,将是生物学上惊天地、泣鬼神的大突破。目前,仅美国,就有成百上千的科学家在做这方面的研究,每年的研究经费高达数十亿美元,谁能拿出哪怕是一个不是很重大的初步成果,谁就是医学诺贝尔奖得主。然而,绝大多数科学家采用的方法都是把鼠类的正常心脏取出来,放进培养皿中,加酶、转基因。王修枫独出心裁,先对大鼠进行特殊药物处理,然后再转入实验室阶段。

董克永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个女人不是人,野心家,狂人,疯子!

“等会,我让人给你送一百根细管儿和配好的药饮。拜托了。”

他笑笑,恢复了常态,“应该的。再说,说句俗气话,我也不是白干。”

“克永,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满足现状。”他见王修枫瞪着他,不由自主解释起来。“只要有人搞科研,就需要动物,实验需要动物,就需要饲养员。这工作没压力,你们出不出成果,不关我事。张红博士后,起早贪黑,也不比我多挣。”

“老同学了,我说句不中听的话。美国弱肉强食,竞争激烈,技术员说解雇就解雇。将来饲养站自动化,电脑控制。我也不瞒你,张红对你的未来不太放心。趁着年轻,读个学位。不说当科学家,拿个生物学博士,到硅谷,哪个公司不给你七万八万的。人生的回旋余地就大了。你脑瓜好使,比我和张红都聪明。”

这些天来,张红动不动就逼他考托福,读学位。昨日,她竟然说,只要托福能考五百五,可以进修枫的博士项目(PH.D. Program,类似于硕士、博士两个学位连读,一般需五年时间)。他理解老婆的苦心。可是,大学一个班同学,突然变成师生、老板和伙计,就你个大傻逼张红想得出来。他说:“修枫,我的事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陈宏志。周末钓鱼时,他说局里让他回去。我感觉呀,他这回说要回国,好像不是说说而已。让他在美国当一辈子搬运工,可真委屈他了。”

“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有同感。我让他去学计算机,他不干。”

“他可以到你实验室,学会了实验室技术,在哪位教授手下找个工作,或者,干脆你雇了他。仓库的活,我以前也干过,得把人累死,收入又低。”

王修枫一口咬断,“不行。把自己丈夫放在实验室里,别人怎么议论?化学系的田军平,让自己老婆当自己的技术员,反映多大?我可不能毁了我的形象。我宁愿陈宏志什么都不干,我养着他。”

“和沃特森教授、维克多教授、阿姆斯特教授说说,在他们实验室呢?”

“不行。他生物学知识一点没有,英语不好,惹人笑话。”

董克永笑起来,笑得响响的,心里很勉强,“这不行那不行,你总得有办法笼住他吧?他回国,级别剌----刺----往上升,北京大姑娘有的是,你们的婚姻。”

王修枫粗喘一口气,没吱声。她有一个计划。昨夜,她给浑身汗臭的陈宏志掐后背时计划的,生个孩子。

大门鼓过来一阵风,张红急匆匆闯进来,看着王修枫,“大鼠到了?”

两个女人走了,董克永赶紧忙活自己的活计。临近中午,张红来电话,她和王修枫一起吃午饭,问他想不想参加。他不愿意听这两个女人满舌尖滚动训话,说不饿,你们自己吃去吧。快一点了,他觉得肚子有点空,冰箱里拿出饭盒,来到咖啡厅,微波炉热了,打开盖,一闻见土豆烧牛肉的味道,胃顿时满满的了。买了一杯加冰可乐,找到一个僻静地方,从裤兜里掏出一封信来。信很旧了,露出根根纤维的筋骨,光光的,薄薄的,黄黄的,几近半透明。铁哥们大宫,科研所副研。谁不是副研?大学毕业几年,谁都混个副研!大宫信上说,几个哥们特别欢迎他回来。科研体制改革,省科委每年只给所里百分之三十的人头费,其余的,全靠自己创收。哥几个想成立一个生物剂品开发公司,只是苦于确定不了固定项目,特别盼望他这个北大毕业、在生物学最发达的美国的大学生物系工作的高级人才回国领导他们。又说,他们和省内有生物系和生命科学院的几所大学联系,大学校长们纷纷表示,只要具备博士、博士后学历,或者在国外大学任副研究员(Associat Research)以上职位的,来后,马上给教授、硕导、五万元科研启动基金、三房一厨、一万元安家费。信最后,是美术体的 WELCOME!(欢迎!)

他端详着信,慢慢饮着可乐,眼角涌起一堆堆笑纹。笑纹里有无限美好的童话和遐想。仿佛他真的回到国内,领着一帮铁哥们创业,事业辉煌,个个腰缠百万,身宽体胖,胳膊上挎着身材高挑的年轻漂亮姑娘,出入灯红酒绿之所。

滋--,麦管发出最后一鸣,只送上空气而没有甜甜香香的黑色液汁。他把信装进兜里,满足地站起来,扔了可乐空杯,扔了饭盒里的饭菜,回到动物站,给鼠们填食,加水,挑捡鼠的粒状粪便。王修枫吩咐技术员送来细管儿和一箱子已配好的药水,药水瓶子上标着不同剂量的手写标签。那是修枫娟秀、流畅的英文手写体。

鼠类天生不喜欢乙醇的味道,一升水里哪怕偶尔滴进一滴酒精,它们也坚决拒饮。只好采用人工方式强迫它们喝下酒精。董克永戴上长及肘的皮手套,从笼子里抓出一只大鼠,胳膊压住鼠身,食、中两指用力捏住鼠的两腮,鼠挣扎了一下,见无效,遂瞪着血红的圆眼,老老实实静下来,张开嘴。他再从盒子里抽出一根细细的不锈钢饮管,小心、缓慢而准确伸进大鼠口腔,伸进食管,伸进鼠胃里。大鼠放回笼子,嘴角露着约一公分长的细钢管。它不舒服,更准确地说,这与它与生俱来的习惯不同。它咬,咬不断;它细弱的前肢夹住细管,光光的,夹不住,拔,细管在喉咙、食管里晃动,更不舒服,不出二分钟,它万般无奈,认可了坚硬细管在体内的存在,照常去啮干硬的食料,照常去饮水。可怜的鼠,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对一切强加的,人开始是抗拒,抗拒无效,只好接受,最后就成了传统、文化、文明。

这是一个很技术性的活。弄不好,很容易将细管误插进鼠的气管、肺里,也很容易扎伤鼠的食道和胃。这是他的一个特长。当他压制大鼠时,他浑身就日光浴般,充满了快感,轻松,自在。本来,他处理一只大鼠只需二十秒,就为了延长快感,获得更多的轻松,就把处理时间拖长到三十秒。肉滚滚的纯白在肘下颤抖,充满了恐惧,他索性摘下皮长手套,挽起袖子,任皮肤直接接触到大鼠那光滑的毛皮,他身子随着鼠的恐惧而微颤着。

九十只大鼠处理完了,他心满意足直起腰。成排的日光灯照耀得站内所有东西都带着青色莹光。这时,他突然感觉肚子有些空,从鼠笼子的食料盒里,夺下鼠正啮着的食料,放进嘴里,脆脆,味道好像苏打饼干。吃完第一根,他又吃第二根,第三根,直至嘴里干干的,瞪着两眼,抻直脖子,像蛇吞吃毛皮动物一样。

下午四点半,他脱下工作服,出了动物站,沿着楼梯,从地下二层一路小跑到地上五层(七楼),来到维克多教授的实验室,张红还埋头在无菌操作台上做着什么,他拍拍妻子肩头,嘴朝外一努。他们俩只有一辆车。

“等五分钟。”张红又埋下头去。

他悄手悄脚,实验室里来回转着。老婆的五分钟,如同高等数学的 X、Y、Z,在半小时至两小时的区间内,可以代表任何一个数值。

四十分钟后,他驾车载着张红离开停车场,“博士后今天又贬值了。”他的意思是说,每天八小时 92.31 美元的工资,平均一个小时 11.54 美元,早来了二十分钟,晚走了四十分钟,工资变成了九小时 92.31 美元,平均每小时 10.27 美元,平均每小时贬值一块美元二十七美分。

“又说这个!维克多一天起码要工作十四五个小时。”张红双手往上举,抻抻疲倦而丰满的身子。

“他是为自己。你为谁?”

“我也是为自己。发表几篇高质量论文,找工作好用。我问修枫她申请的州政府科研基金怎么样了?她说可能性很大。”

“说话含蓄点,别让王修枫以为你只是想到她的实验室工作才……”

“挺大个汉子,比女人心眼还小。我这辈子最了解的人就是王修枫。维克多是 slave driver(奴隶临工,使人工作过度的老板),一点不关心手下人。能到修枫那儿就好了。修枫护手下的,职位高,工资高,她前途无量,我俩同岁,可以跟她干一辈子,工作稳定,咱也该买房子,生孩子了。”

“你就没想过你俩以前是同班同学,现在一个上,一个下,一个老板,一个伙计?”

张红手指头狠狠戳了一下丈夫,“无能男人的典型论调。朱德和毛泽东一起干革命,跟了毛泽东一辈子。这才是成功男人的本质。学着点!”

吃过晚饭,张红又到实验室去了。她把车开走了。布鲁瓦德公寓区紧靠高速公路,不通公共汽车,没了车,哪儿也去不了。一个人床上躺了一会儿,太阳坠下了地平线,空调正对着床,他不喜欢凉风直接吹到身上,关了空调,不到十分钟,屋里就异常地闷热。踢了鞋,出了楼。被太阳灼烤了一天的黑土地,随微风升腾起一股一股热浪。小区里震耳的空调机轰鸣声。

楼后院有一趟小树毛子,那边是新不伦瑞克市最大的一家跳蚤市场,一幢偌大的平顶建筑物里有百数十家摊铺和一家朝鲜人开的东方食品小超市。家里有二锅头,买根黄瓜和香肠喝两口,想到这儿,慢慢踱过小树毛子缺口。在自动玻璃大门口,他不期遇上了陈宏志。

陈宏志提着一个大蓝色帆布旅行袋,凸出了录相带盒子的形状,见董克永问,脸上不觉一热,“公司新进了一批港台、日本录相带,我帮着推销推销。”

“黄的?”跳蚤市场里有两家专门租、卖录象带的小店,清一色淫秽的。

陈宏志点点头,“昨晚到的货,最新产品,一个集装箱,整整七千盘。卖一盘,可赚百分之十五至二十的差价;帮忙推销,一盘可得百分之五的回扣。你熟人多,有没有兴趣?”

“怎样个价格?”

“这批货质量不错。特别是日本的。现在,市场零售价一般为十九块九毛九,二十美元,批发价十四,我从内部批发,十一。卖的时候可高点儿低点儿。”

董克永来了兴趣,“我跟你看看行情。”

比较受欢迎。两家小店,一下子就要了十六盘,挣了差不多五十美元。还得到四十盘的口头订货允诺。

董克永拍了一盘黄瓜,启了一盒油炸花生米,切了一盘意大利风味香肠,给陈宏志倒酒,陈宏志忙用手护住杯子,说等会儿开车呢。他也不勉强,陈宏志喝可乐,他喝二锅头。

“明天我上三十盘,先试试。价格能不能优惠点儿?”

陈宏志喝了一大口可乐,挟两粒花生,嚼着,“以我的名义,最低价。”

“对你的形象影响不好吧?”

“不会的。给我十一块批发价,公司还挣三块多呢。”

“我突然有个想法,咱们开一家黄色录象带出租店怎么样?专门经营东方人的带子。这儿这么多中国人、日本人、韩国人、东南亚人。”

“爱迪森市已经有一家了。”

“我去过。经营的不好。一是地点,在城中心,没有停车场,不方便。二是种类太少,就那么几盘。三是单调。我们可以同时出售港台日本的黄色杂志、影碟、中文黄色小说,还有成人用具。我们合伙干。咱哥们谁都相信谁。”

陈宏志摇头,“我打算近期回国。”

董克永从陈宏志的旅行袋里拿出一盒录相带,撕开透明的塑料薄膜,塞进录相机,打开电视。一曲特殊音乐回荡在房子里。

陈宏志一阵心疼,十一美元呢。但他什么也没说,连不快的表示都没有。

“质量不错,人物、画面、光照、动作设计都不错。哇,你看,你看。”

陈宏志扫一眼,挟块黄瓜,咔咔使劲嚼了一会儿,“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董克永笑了,关掉录象,笑得很响,“那安迪怎么来的?”见陈宏志有点不好意思了,又说:“你们夫妻生活怎么样?几天一次?一天几次?”

“你们呢?”

“张红没兴趣,又怕怀孕。每次带套子。我最烦套子。半个月一次,五号、二十号是法定日子。可是,那天只要她一忙,我都准备好了,她一声 cancel(取消),就等半个月以后吧。你和王修枫呢?”

陈宏志脸有点红,胸中又涌起一丝自毫和快感,“一个星期至少两次。如果她工作忙了,隔一天,一……一次。”

“张红正相反。工作忙了,头天晚上来,她怕第二天没精神。王修枫每次都满足?”

“张红呢?”

“心有余力不足。累得不行。不行还是不行。Your turn(轮到你说了)。”

“王修枫十有八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她主动。”

“你怎么调理她的?这么大劲儿。”

陈宏志笑,笑了一会儿,“憋。女人憋她一段时间,就来劲儿了。以前在国内时,她也不行。总是被动。出国憋了六年。打个比方,修坝蓄水,时间越长,水位越高。”

董克永眼角一瞬间现出了四道细纹,看了一会儿陈宏志,然后怅怅地,长叹一口气,“憋,得有水。没水,修十个三峡大坝也白搭。”

陈宏志好像看到了董克永和张红生活的另一面,非常同情董克永,“其实,女人太行了也不好。有时,她要,你不想。”

这回轮到董克永大笑了,“饱汉不知饿汉饥唉。”

陈宏志临行,董克永给他十五美元,“这盘带子我买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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