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小朋友 于 August 22, 2001 17:10:43:
夹竹桃赞
公元一九四五年八月六日，一架被命名为阿诺盖依号的B-29轰炸机
从太平洋提尼安岛的美国空军基地出发飞向广岛。在飞行了３２０
０多公里之后，阿诺盖依于日本时间早晨８点１５分在广岛投下一
颗名为“小男孩”的怪物，飞行员蒂贝茨在投下这怪物之后向下望
了一眼广岛，他看到广岛在一瞬间就消失了，只剩下城市的轮廓。
这一天对广岛来说意味着灾难和死亡，科学家断言，广岛在未来的
七十年之内将草木不生！
几年之后，在这块焦土废墟上，却有一种植物奇迹般地开出了鲜艳
的花朵，为广岛人带来了希望和生命之光。
这种对广岛人来说预示着生命和未来的植物名叫夹竹桃．．．
如果你曾经游览过巴山蜀地，你也许会注意到在那高大的黄角树下，
在峻峭的山崖陡坡上，在巴蜀江河的沙洲里，到处都长满了不起眼
的夹竹桃。
长在四川盆地内的夹竹桃决不会引人注目，它们的枝干虽然还算得
上修长，但不高的个头使得它们一点也不挺拔。夹竹桃的树姿不给
人予美感，一簇簇细细的数枝支撑着许多细长但肥厚的叶子，既没
有梅竹兰的秀，也无松榕桦的高大雄伟。一眼看去，你甚至不知道
夹竹桃是草还是木。夹竹桃的树叶是那种消沉的深绿色，巴蜀大地
的灰尘使得这树叶更加令人沮丧，那下垂的树叶正是失意和伤感的
象征。夹竹桃开花的时节十分令人失望，一棵夹竹桃树的花期很长，
可每一朵花的花期却很短。当你注意到夹竹桃开花时，有一些花朵
已经开始凋谢得七零八落，那淡红的、雪白的和浅黄的花瓣在凋零
的死黄色的衬托之下，无不让人遗憾万分。
身材矮小的夹竹桃常常是三、四十枝在一起，长得一篷一蓬的，它
们既不成林也不成材。在炎热的四川盆地的夏天，大概只有一些不
知名的小虫子会到夹竹桃树底下去乘凉。夹竹桃的树干是空心的，
没有人会用它来做木料或工具。似乎除了稀稀拉拉地长得到处都是
之外，夹竹桃别无它用。这不禁使人联想起那些四处漂泊的四川民
工，他们成群地洒落在各个城市的街头巷尾，他们看上去不给城市
增辉。除了有脏活重活之外，没有人会问津他们。
其实，夹竹桃是美的，它的美就在于它的不起眼、它的普通、它的
烂贱和它强劲的生命力。
夹竹桃可以生长在巴蜀的山地斜坡上，那里的山上的石头有不少是
那种已经风化了的松散的小石块，在这种易于滑落的半石半土的斜
坡上生长可不是一见容易的事。一篷夹竹桃的根在山崖上相互协助、
奋力攀延，它们似乎在尽力爬向山头，不知道那些长在山岗上的夹
竹桃是否就是这样爬上去的？偶尔也会遇到雨天的山石滑坡，夹竹
桃会被烂泥带到山脚。没关系！夹竹桃在泥沟里照样长得枝繁叶茂。
夹竹桃可以生长在石缝里，也可以生长在城镇水泥浇灌的大路小道
旁。尽管不被留意，它们每天都站在那里任行人擦肩而过。它们在
告诉人们：嘿！我们也是生命。在酷热的四川盆地里，大多数花草
树木夏天都会绿叶变黄，只有夹竹桃肥厚的叶子还是绿绿油油。夹
竹桃决不喜爱虚荣，它既不和那些亮丽的四川妹子去争奇斗艳，也
不爱与自己的同类相互攀比，那很快凋谢的花瓣是为了让它的小妹
妹们能有充足的水份而竞相开放，它们把美让给了别人，让给了生
命。夹竹桃对毒气、烟尘等有害气体，有很强的抵抗和吸滞能力。
经测定，每一平方厘米面积的夹竹桃叶子，能吸滞五克左右的灰尘，
而自身却不会受到损害。川人细腻的皮肤无疑受益于夹竹桃的大公
无私。
长在江边和沙洲上的夹竹桃更能体现它们的生命力，它们可以在松
软的沙地上落地生根，也可以在大水来临时顺水而去，在漂到一处
回水湾或者是下一个沙洲时，夹竹桃可能又会在那里生根发芽。无
人知晓顺着长江而下的夹竹桃已经漂到何处，如果有人告诉我在长
江出口的崇明岛上有夹竹桃的话，我一点也不会感到惊奇，我相信
凭借夹竹桃的生命力，它们一定会在海边栖息繁衍。
夹竹桃的美尤如生长在巴山蜀水的那些个头不高的四川人。川人的
勤劳、朴实和象夹竹桃一样的“烂贱”，使得他们容易适应不同的
生存环境。川人的勤劳，最好是从那些早起晚歇的四川农村妇女身
上来见一般，她们通常是在早上五、六点钟就把猪草打回来，然后
把家里的牲畜喂好，早饭做好以后再去叫醒呼呼大睡的男人和孩子。
在做所有这些事情的同时，背上时常还背着个么娃。
川人的“烂贱”则有俗话为证：无川不成镇。无论是在繁华的欧美
都市，还是在人烟稀少的青藏高原，川人是无处不在。你要是行驶
在青藏线上，歇脚的译站小镇上大多会有四川人开的馆子。四川民
工里虽然也出过一些不法之徒，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是那种勤勤恳
恳、省吃养家的巴蜀后人。还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撒遍中
华大地的四川民工，每年从外面寄回四川的汇款就高达五十亿元人
民币，难怪当时的四川省长在听见几乎每一起重大的工伤事故都有
四川民工受伤而泪流满面。
巴蜀历来出才子和将帅，可正是这些头顶光环的名人使得人们有时
忽视了那光环之后的真实。可以这样说，是川人的“烂贱”才养育
了那些灿烂的明星。高大的黄角树的醒目正是靠那些矮小平凡的夹
竹桃。
夹竹桃的极度平凡使得它们难以登上大雅之堂。有一年重庆市评选
市花，有人意识到夹竹桃的川人代表性而提出候选，遗憾的是它最
终没有能被选上。从外表上说，夹竹桃的落选似乎可以理解。它们
实在是太烂贱了，就连以热情奔放著称的西班牙人，也没有注意到
夹竹桃预示的生命价值，长在马德里大街小巷的夹竹桃也常常被人
遗忘。
人们有时只有经过了生命的紧要关头，才会体会到生命的意义。一
九七五年，广岛人勇敢地接受了夹竹桃作为他们的市花。
08/22/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