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方周 于 October 19, 2001 12:23:30:
露营杂记
二零零一年七月二十八日，星期六
上午
十一点四十分
坐进驾驶室，关好车门，转回头，做最后一次检查：一顶帐篷、五把椅
子、三个孩子、两个大人，齐了。再加上吃的、喝的、穿的、盖的、垫
的、玩的，连人带物，塞了满满一车。
据天气预报说，今天最高气温八十几度，湿度低于百分之四十。参加露
营几年了，今天的天气最理想。
太座在旁边，一声令下，点火、挂档、缓缓倒行、退到马路上、换档、
上路。原计划十一点出发，十二点到达露营地点，现在看来不可能了。
无论如何，不可能了。不过，这不是赶飞机，晚了，少完一会儿而已。
不急。
十二点
车子上了高速公路，向西疾行。气温七十六度。老大在最后排听耳机，
小三在唱歌，小二在做什么？没注意。
十二点十五分
减速，前方塞车。一个月前，一油灌车在前面起火，烧坏了一座桥。短
期内无法修复，每天上下班时这里拥挤不堪。今天是周末，仍然塞，无
奈，只好换另外一条路。
十二点四十五分
绕过出事地点，重上高速公路，风驰电掣。没警察。
十二点五十分
接另外一条路，转头向北行驶。
十二点五十八分
渐渐进入山区，路变成单行道，车子似乎多了起来。减速缓行，碰到红
灯更慢。两边是宽阔的田野，大片的苞米地，嫩苞米已经抽穗。偶尔出
现几个农场，四散的牛、马在地上吃草。红色的仓库，里面是干草桔之
类的东西吧。
下午
一点零五分
右边出现一个湖，不大不小。据说是私人的，不得擅自入内。再向前，
右转，进入州立公园。露营的地方到了。
露营的场地有两类，一类为家庭，一类为团体。我们的场地标号为Ｈ。
从公园入口到那里约需五分钟。(木棉兄对此可有疑义？)
一点十分
到了，只晚一个多小时。已经有不少人了，来的还真早。认识的，不认
识的，和每个向我笑的人都打了招呼。
一点十五分
卸车不急，先搭帐篷，其注意事项如下：
1．地要平，没有石头、树根；
2．离厕所要近，起夜方便；
3．邻居要安静，不打鼾。
标准不高，很快就选好了地点。正要下桩，忽见树下有异物，呈黑色，
急忙再换一处。下次注意事项要加一条：附近无异物。
搭帐篷的大致过程为：
1．接管子。管子是支撑帐篷的，通常很短，做成几节，以便携带；
2．张开帐篷布，使其平卧于地，再用铁钉或塑料钉固定四角；
3．将管子各就各位；
4．将帐篷立起来。
这活不难，两三个大老爷们足矣。如果从来没有整过，读说明书可能会
花一点时间。
一点三十五分
帐篷搭好。
环顾左右，差不多已经立起来八、九个了，大致是两类：
1．圆顶：与爱思寂寞人的一阁芦相似；
2．斜顶：与江南农家的小洋房相似。
帐篷有各种大小，从２人份到６人份的不等。我家人口较多，为６人份
洋房式，戏称两套房，里面可以放两个双人气床。气床需充气，也有两
种：电充与脚充。以前多为脚充，由儿子办理，约需２０分钟。这次有
电充气，２分钟搞定。
一点四十五分
吃中饭，有以下几种
1．冷面
2．方便面
3．卤海带卷 (顺便告诉红门：海带我最爱吃的食品之一)
4．韩国(就是南朝鲜)泡菜
5．茶叶蛋 (方嫂昨天补充的)
超过县团级下基层的接待标准，感谢准备中饭的弟兄姐妹！
两点三十分
兵分３路，开始活动。
1．甲：去湖边捕鱼捉蟹
2．乙：平地散步
3．丙：登山
老大怕晒，和朋友去了湖边。小二好动，选择同爸爸妈妈登山。小三摇
摆不定，一会儿要跟哥哥，一会儿爸妈。摇摆了Ｎ次之后，最后停在我
们这边。心里不由暗自叫苦。
登山全程约５－６哩。
两点五十五分
两辆小面包，满载老老小小，来到山脚下。下了车，清点人数，总计共
１８人，其组成如下：
1．３－４岁：３人(包括我们家小三)
2．５－７岁：３人
3．８－１２岁：２人(包括我们家小二)
4．１３－１５岁：４人
5．２０－２５岁：６人
6．６０岁以上：１人（伯母）
领队是单身，路线和地形都熟悉。他来到一棵大树下，向前一指，一条
小径，曲曲弯弯，向上延伸。众人一字排开，有说有笑，向上攀登。人
多，自然有不同。有人步大，有人步小，有人快，有人慢，不一会儿，
丙路军四分五裂，成了好几个“集团”。小二体力好，冲劲足，始终在
最前面。我们担心，怕她闪失，几次叫她停下来，弄得她很不乐，噘嘴
巴。后来，方嫂狠心丢下小三，陪她向上冲，她才满意。
三点十分
小三一出发就掉队，打狼。她先自己走，后来要我背。四岁多的孩子，
虽营养不良，没有人高马大，但还是抵一包米的份量。吃力，流汗。她
倒很开心，总叫我抬头看。原来很多树上有白色标记，长方形，指路用
的。据领队介绍：眼前的这条山路，起点在宾州，终点在缅因。这路真
长啊，山顶在哪里呢？
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三点三十分
突然，前面有人欢呼起来。原来到了一块平地，可以望见身后的群山和
山下的湖，景色十分美丽。我把小三放下来，慢慢地喘气。方嫂带了两
瓶矿泉水，十几个孩子抢着喝，一下就没了。
队伍继续前进。
三点五十分
突然，前面又欢呼起来。到山顶了？太快了吧？加快脚步，见前面的弯
着腰，检东西。什么东西？蓝莓。哈，我们小三最爱吃蓝莓。与店里的
比，这些野的较小，但是新鲜，水份足，颜色漂亮，捧在手心里，洗也
不洗，一把一把吃，味道好极了。
小时候，在幼儿园，后院有一种草，结蓝色小果子，与蓝莓类似，也能
吃。
四点二十分
小三和我又落在后面，前面的人渐行渐远。脚踩在落叶上，沙沙作响。
突然，后面有动静。听说这里偶有蛇、熊出没，莫非今天碰上了？
声音越来越近，小三也听见了，回头看去，却是四、五个美国人。他们
每人背个大包，身后还有一条狗。超过我们时，裂嘴笑笑，打个招呼。
他们的包里一定有很多水吧？
四点三十五分
呼吸有点沉重。小三有个习惯，坏习惯，背她的时候，她小手紧抓我脖
子。我得不断提醒：松松手。
偶尔望望天，还好，树多，叶子密，天空被捂得严实，没有一丝阳光。
四点五十分
一片平地，很大、也很开阔。一座铁塔矗立在中央，抬头看：喝，够高
的！
站了片刻，正要继续前行，忽然背后人声大作，小二冲了出来。原来，
他们都躲起来了，藏在塔后面。
这就是山顶了。出一口长气。
四点五十五分
铁塔共三层，不高、也不太矮，有楼梯，可以爬上去。顶端是个平台，
不大，能站两三人。
纽约有自由女神像，去过几次。有一回，排了长队，沿窄窄的楼梯，拾
阶而上，到最顶端。窗口小小的，像电影里的监狱。恰逢阴雨，窗外一
片迷雾，什么也看不清。后面有人等，装模做样看了两眼，赶快让位。
还是这里好，天好蓝。手扶栏杆、极目眺望、远近群山、羊肠小道、尽
收眼底。如果没有别人，定会对着蓝天，叫几嗓子。
五点五分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此话不假。
下山的路上也有标志，与上来时的不同，是绿色圆点，表明危险。绿点
越多、越危险。刚往下走时，路极陡，是三个绿点。遇到大石头时，不
能走，也不敢跳，只能面向石头，慢慢往下滑，像小朋友刚学下床。
五点二十分
路渐渐平坦了。树上的绿点只剩下一个了。越走越快，有人在小跑。小
二仍然在最前面。我背着小三，仍在最后。
蓝梅也没看到。
五点五十分
听到汽车声了。向下看，是一条马路。
原来到山脚下了。下山虽难，却快比上山快很多。
五点五十五分
比起上山、下山，平路最好走。先下山的，继续向前，并没有等我们。
我快步追上方嫂，把小三交给她，撒开步子，一路小跑。
好像马拉松，到了最后，距离拉开了，有劲就使吧。我把别人一个个超
过，最后是小二。回头看，其他人早没影了。她想跟我，跑了两步，跟
不上，便放弃了。
我一个人在前面跑。
六点五分
上坡、下坡、转弯、再回头，连小二也不见了。
多少年没这样跑了？哪里还记得清！
今天拼老命，不过想省点时间。出发前，与甲路、乙路约好，六点半会
合。车停在前方，钥匙在我这里，我要去开车，来接众人。
六点十五分
忽然，某处传了沙沙的响声。往那边看去，心砰砰跳：一只大黑熊，少
说也有两、三百磅吧，正拖着沉重的步伐，低着头、缓缓下山。目测，
离我大概只有四十几米。
我不敢惊动它，便放慢脚步，一面盯着它，一面想：如果它冲过来，我
怎么办？
撒丫子跑？不行，它要真冲过来，我力气不多了，怕跑不过它。
站着不动？或者爬下？更不行，我要是挡了它的路，它还不跟我急？
没别的法子，我只能施展轻功，稳步前行。它要真冲过来的话，我就认
了。
大熊仍旧低着头，向马路这边缓行。
还好，它似乎没看见我。
六点十七分
一离开它的视线，我立刻拼命飞奔。小二就在后面，只身一人，若是被
那大熊碰见…
还好，那里离停车场不远，约三、四分的路程。
六点三十分
跳上车，发动、挂档、踩油门、呼啸着去救人。
见到小二，正筋疲力尽地走。探出头去：“快上车，有熊！”
小二一下跳上来：“在哪儿？”
“不知道。我刚才碰到的。”
小二松一口气。每接一人上车，她就眉飞色舞比划一番，兴奋地很呐。
六点五十分
终于回到营地。已经开饭了。
篝火在燃烧，挺粗的树干，在火里劈劈啪啪响。七、八十人散聚在周围，
到处弥漫着烤肉的香味。
急忙抓过纸盘，盛上丰盛的晚餐，找个凳子坐下，大口吃起来。真饿。
八点
来到一片开阔地，小孩子排好，坐下。前面一台录音机，一位叔叔，带
他们唱歌。每唱两首，便停一下，让某一排的小朋友站起来，去领礼物。
有一个礼物很有意思：一个大纸盒，长方形，分成几十个小格子，里面
是小玩具，各不相同。大盒子上面用彩纸封着，看不见里面。小朋友把
纸桶破，是什么，就拿什么。结果呢，有人拿到喜欢的，自然欢欢喜喜；
有人拿的不中意，还想再来一把。
八点四十分
天黑了，月亮悄悄爬上树稍。
小孩唱完了，轮到爸爸妈妈了。围着篝火，一把吉他，几只手电筒，赞
美、感谢的诗歌，唱了一首又一首，笑语、欢声、伴着我们五音不全的
歌声，随着微风，在夜幕里、在群山中回荡。
九点四十分
一包包白色小圆柱，软软的，小朋友拿来铁叉子，细细长长，把它们叉
在头上，放到火里烤。只两三秒的功夫，外面一层变焦了，散发出甜甜
的香味。再过一会儿，拿出来，放进嘴巴里，烫烫的、黏黏的，咬一口，
还能拉出白白的丝来。
棉花糖。
小朋友的最爱。
我喜欢咖啡。
十点二十分
夜深了，小宝贝要去睡了。篝火映照下，一顶顶帐篷投下一片片黑影，
帐篷里，人影晃动，没有王子的被，公主的床，在大自然的怀抱里，睡
得更甜。
十一点
歌声停了。背后又飘来香味，方便面，卤鸡蛋，原来还有宵夜。
十一点三十分
折腾了一天，累了。提着手电，进了帐篷，两个女儿呼呼地睡，早已不
醒人事了。老大不愿睡帐篷，一人躲在车上。
刚躺下，四周鼾声阵起，无法入眠。几位都是我们之后到的，选择了在
我们隔壁扎寨。
今夜星光灿烂。
？点？分
终于睡着了。
四点五十分
一觉醒来，太阳还没升起，东边刚刚发亮。想再睡，白日做梦。
小鸟在头上唱歌。
七点十分
走出帐篷，深深吸口气，好新鲜哪，比咖啡提神，多了。穿上鞋，嗯，
挺湿的。
踩着草上的露水，抬起头来，又是一个晴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