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小沙 于 December 30, 2001 19:15:27:
回答: 给晓翔 由 小沙 于 December 30, 2001 15:10:43:
竹的美丽
汪小沙
胸有成竹，是我少年时代，最喜欢的一句成语。那时的我，胸中有的恐怕
只是对竹子的向往吧。有些事物非常奇怪，明明你没有见过它，也不了解它，好恶
已在你的心中了。
去年春天，竟有机会买到了一簇翠竹，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真的竹子，种在
后园，美其名曰“竹君”。这当然不是可做栋梁的那种竹子，而是高不足五米，枝
叶松散的一种。的确，竹子有殊与其它植物的别致：高大却轻灵；看似温柔，每一
枝叉却很坚硬；在松柏墨绿的映衬下，显得非常天真。
阳光下，竹的影子与浓密的绿荫不同，微风习习，每一片叶影都在地上荡
漾，好象水草在水中荡漾，而你并不是在岸边，而是“宛在水中央”。禅门有名句：
“好雪片片，不落别处”；这里可谓“好影片片，不落别处”，全都落在该落的地
方，落在喜欢欣赏它的心目中。
不大的一簇，似乎弥补了我没有见过整片竹林的缺憾。实际上，应该没有
缺憾，有一天，当我突然面对大片竹林的时候，那巨大的新异，也许能使我的某种
局限豁然开朗。
卖竹的人告诉我，这竹笋很好食用，可是我们哪里舍得吃呢。经历了一段
盼望和等待，有一天终于发出竹笋啦。小女儿说，头两支竹笋是爸爸和妈妈，第二
天又去看，哥哥也长出来了，又一天，她自己也长出来了。
生命的美丽，不只在于沐浴阳光雨露。我非常喜欢观看竹君的翩翩舞姿，
既刚健又柔美，动中有静。有时不禁怀疑：不是竹随风而舞，而是风伴竹而来。可
是有一日，突然降临了暴风骤雨，我看见竹子大幅摇摆，象疯了似的，那完全是无
奈、屈服的摇动。我躲在窗后不忍再看，原来竹君也有不从容不自若的时候啊！风
雨后，我们发现，玫瑰折了，小树断了，竹子却根根完好。
很喜欢郑板桥的竹图，却觉得怎么也比不上这真的竹子漂亮，当然，大师
的画中别有一番境界，那是一种超乎竹子本身的东西。现实的景物，经过了人的心
灵之后，显现在纸上时，往往就多了几分灵气。然而，大自然的宏伟壮观，细腻微
妙，再高明的人恐怕也有叹息之时，叹息不能描绘得尽意。于是，有些人就“沉默”
了，而将自己溶化于其中，自己就成了自然(景观)的一部份。我想，郑板桥是深爱
竹子的，他一定欣赏过劲风中竹子的姿态，那种屈服的挣扎，那种相互的扶持，他
也一定感动过，只是他选择了“一切尽在不画中”。
百科全书上说，竹有二百多种，禾本科，就是说，与我们吃的大麦小麦同
属一个族系。可爱的竹君，原来是一簇“大禾苗”！大自然多么奇妙，有我们赏之
不尽的美，也有我们辨之不清的美。有分辨不清的不同，也有分辨不清的相同。
紫竹林，是我心驰神往的地方，传说中观世音菩萨就住在紫竹林中。紫竹
到底有什么不同呢？它一定也有一般竹子的特征，或者更轻柔飘渺，还是更刚正凛
然？一天夜里，皓月当空，我蓦然发现，月光给竹君换上了淡雅的紫衣，又神秘又
安祥，啊，一切并不遥远，我的竹君不也是紫竹吗？
竹是那么挺拔舒展，却又是那么柔韧可塑。象竹篮、竹椅的竹制品，很少
会给我们带来惊叹，却常常给我们一丝纯朴悠然。刚柔相间，妙之所在。
冬雨的日子，看到竹君舒畅的神采，使我知道，不是只有春雨才宝贵。体
会过风雨中竹的姿态的人，一定会感到，落叶非常从容，残花十分庄严。
我们爱竹子，有人爱它的颜色，有人爱它的风仪，有人赞美它谦虚，还有
人说它能避邪。但这些似乎都算不上是爱它的缘由，象许多人一样，我也说不出缘
由，只是觉得它美丽。竹子自然地散发着魅力，正象我们自然地爱它一样。
1998.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