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法修正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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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树明- 于 January 18, 2002 23:22:02:

离婚法修正案

             -树明-

             (中)

  周洛对自己打赢官司信心十足,经常上网看法律常识。但还是有想不开的时候
,凭什么抢人家的房子,要别人供养一辈子?有能耐自己挣!他知道关慧对“性”
趣缺缺,就故意买了一些黄色杂志,厨房里,餐桌、沙发上,客厅地上,摊开来,
放在那里。常常深更半夜放黄色DVD,音响弄得大大的,鬼哭狼嚎地。

  一天,他故伎重演,关慧从屋里出来,关了DVD放映机,坐在沙发上,“洛
,你应该请个律师。”

  “我不用律师。我就不信你和罗斯那老东西能把无说成有。”

  关慧沉默了一会儿,“洛,我不想以后变成仇人。找了律师,输也输得心甘情
愿。”

  “那是你。”

  “吉姆让我和你说说,还是协商比较好。看在夫妻一场,我可以让点步。”

  “我说不!”

  关慧双拳夹在两膝间,枯坐了一会儿,站起来,“到我房里来吧。”

  周洛闭了电视,爽快答应。

  一系列漫长的手续,和等待。离婚法庭终于轮到他们了。经罗斯律师提议,此
次由法庭对双方调解。县高等法院一间小小的会议室,法官坐一端主席,女法官助
理坐另一端兼记录,关慧和律师、周洛各居一侧,门口两侧站着两个警察。周洛特
意买了一套名牌西服,发廊做了头发。本来就帅,如此一打扮,更加惹人注目了。
龄届中年的女法官助理时不时地上下打量他一番。

  法官首先讲了一通法庭规则,要原告一方陈述理由。

  律师代表关慧指控周洛有“婚外情和婚外性关系”、“道德不良”。具体例证

  一、自婚后,关慧就怀疑丈夫不忠。二月二十七日,星期日,关慧说去实验室
加班,需要一整天。她开车出去,闲转了一会儿,开车回家。回到家,见房前停着
一辆车,房门锁着。她打开房门,悄悄进屋,就听见主卧房有女人的叫声,叫声很
特别,很刺激人,那是女人与男人达到性高潮的特殊叫声。关慧当时如雷击顶,她
爱她的丈夫啊。她勉强来到主卧房处,房门开着,周洛伏在女人的身上,双双疲倦
过度,睡着了。她强忍着悲痛,悄悄离开家。她想过自杀。她想过离婚。她爱她的
丈夫啊。她忍了。可是,她又陆续发现三次(有具体日期)。出于对那个女人的隐
私权的尊重,故暂不提及其姓名和身份。

  周洛一听,火冒三丈,这不是瞎掰吗?哪有这巴子事!“谎话,你撒谎。没这
事!”

  法官一声喝,“安静!你再嚷,我把你请出去!”

  二、一个月前,关慧为挽救这场破裂的婚姻,亲自登门找那个女人谈话,请求
那个女人放了周洛,并同意给那个女人和周洛最后一次肉体机会。那个女人最终同
意了,开车去会周洛。关慧留下照看三个孩子,由于孩子想吃冰淇凌,她去买,孩
子误挂911,警察赶到。后来那个女人的丈夫被警察从班上叫回来。女人的丈夫
听了关慧的陈述,前往周洛处。那个女人果然在,正在哭。此事,可以做为周洛行
为不端的旁证。律师出示四名警察的文字证言。由于担心那个女人的婚姻问题,故
没有找那个女人的丈夫证明此事。

  周洛张开嘴,刚要喊,突然感觉到法官的冰寒目光斜射过来,下巴嘎了嘎,两
手张开,痉挛式地向下按了按,硬将话咽了回去。

  三、周洛喜欢读黄色杂志,看黄色录相,并模仿杂志和录相带的下流行为。(
律师出示杂志和录相带)。周洛经常出入脱衣舞厅,并常和妻子关慧谈论妓女问题

  律师代表关慧请求:根据最新通过的离婚法修正案,在周洛和关慧的离婚案中
,对周洛施以财产惩罚。律师说着,递给法官一页纸,列着关慧的要求。

  法官请周洛陈述。这是一个攻防战。周洛必须自证“无罪”。尽管他这些日子
想方设法套关慧,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但是上述三条,一条也没有猜中。他很紧张
,浑身直突突,使劲清了无数次嗓子,才安静下来一点。

  “法官阁下,法官助理阁下,尊敬的吉姆·罗斯律师先生,我妻子关慧女士,
我郑重宣布,我没有和任何一个配偶以外的女人有过性关系。罗斯律师刚才所言,
乃一派胡言,不是事实。现在,让我来陈述我的理由。”周洛说到这儿,脑子里一
片空白,看着眼前的纸,纸上面的中文字。这是他刚才的记录。我该说什么?他抬
起头,看法官,法官两手按着太阳穴,目光下垂,面无表情。他看关慧,关慧嘴唇
像脸一样黄白,牙帮骨不停地颤抖。他看罗斯律师,罗斯也在看他,目不错珠。他
看女法官助理,女法官助理盯着他面前那张的上半部。

  “我没、没有和另一个女人做过性行为,在二月二十七日的那个日子。”

  罗斯律师:“你给关慧女士讲一讲那天你都干了什么好吗?”

  周洛张口结舌。

  罗斯律师:“你不记得那一天了,不记得那一天都做了什么,对吧?”

  周洛不知如何回答。他经过数学和电脑语言严格训练过的大脑,告诉自己。不
论怎么回答,都将使自己陷入困境。

  罗斯律师:“那么,另外三个日子,就是关慧女士亲眼目睹了你和另一个女人
床上做爱的日子,你还记得吗?”

  无数的汗流从周洛脸上淌下来,他颤微微举起手,嗫嚅了半晌,“……我需要
一个律师。”

  “那个女人,被你的妻子指控和你睡过觉的,是谁?”

  巴瑞拉瑞律师一副鹰钩鼻子,一看就不像善类。他是女法官助理偷偷介绍给周
洛的。她说,巴瑞拉瑞律师打离婚官司从没输过,但收费也高。

  周洛结结巴巴半天,“我的一个大学同学。女的。”

  “你太太三次看见你和她在床上,又特意为你们安排了一次,让人难以置信。
对吧?”

  “律师先生,这不是真的,谎言,诬陷。我太太的目的是我的房子、车和我的
工资。”

  “详细情况等我和法官、罗斯律师、你太太联系了才知道。不过,我告诉你,
你一开始就应该来找我。你目前的处境很不利。我是按时收费的,一小时一百二十
美元。不要和巴瑞拉瑞先生讨价还价。”

  周洛就觉着冤。自己明明清白无瑕,偏偏要花巨款请律师才能证明。明明罗斯
律师是为关慧服务的,却偏偏要自己为她付钱。这他妈的什么世道!他来了倔劲儿
。“让我回去想想。”

  “别急,我们唠唠。”律师见周洛要走,叫住他。“三十年前,美国实行‘过
失离婚法’。提出离婚的一方,必须提出足够的证据,说明自己的丈夫或妻子犯了
‘难以维持婚姻继续的过失’,如通奸、虐待等等二十多条。相应地,法庭判决时
,也在财产分割上更多地照顾‘无过失’的一方,而对‘有过失’一方施以惩罚。
你可以想像,这离婚就像一场大战。一方采用各种手段证明对方‘过失’,一方采
用各种手段证明自己‘无过失’。我父亲母亲为此打了五年官司,家财耗尽,生意
倒闭。昨天,我的生日,晚六点,我父亲来了,七点离开,七点一刻,母亲来了。
他们不能见面,见面就是一场战争。我是他们俩个人的儿子,而他们俩个却形同水
火。人类的战争、争斗、贪婪、谋杀、冲突,其起因的本质就是财产、财富的占有
。”

  周洛心里很难受。事实就是如此。关慧和他已经达成了协议离婚,离婚法修正
案一通过,她马上撤销协议离婚,向法庭提出离婚起诉,对他的财产志在必得。她
搜集证据,无所不用其极。可是,我清白啊,所有指控纯粹无中生有,造谣,谎话

  “周先生,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这样一个事实,美国的离婚法律、案例浩如烟
海。如果你没有律师帮助,你必败无疑。”

  “总不能她说我怎么了我就怎么了吧?证据呢?二月二十七日我和谁谁发生了
性关系,提出人证、物证来。提不出来,指控就不能成立。”

  律师摇摇头,笑了,“你把民事案件和刑事案件弄混了。刑事案件中,被告人
不必自证无罪,只要指出指控不成立或有漏洞就行。民事案件不是这样。你必须自
证无‘过失’。你证明不了,你就是有过失。而控方,不必完全证明你有‘过失’
,只要部份证明,你的‘过失’就成立了。你现在的处境很不利,非常非常不利。

  周洛就是不服这个。自己清白,干嘛要花钱雇人来证明?有理走遍天下,脚正
不怕鞋歪,他偏要自己干。他去公共图书馆,借了十余盘录相带,借九本有关婚姻
法、婚姻案的常识书和小说,一遍一遍地看,越看越觉自己有理,越看越觉心里有
底。罗斯律师数次和他联络,争取再次法庭调解。他均答以没找到律师呢,再等等
。关慧一天比一天急,奉献的精神愈益光大,时不时地催问。他明白了,罗斯、关
慧对法庭判决也没有十分把握,力逼他在调解中让步。不战而屈人之兵,妈的,他
心里一邪,供X,做饭,收拾屋子,拖个娘的。

  然而外界就没有这么风平浪静了。虽然法官宣布庭上之事不得见诸新闻媒介,
但某些信息还是透露出去。此案是离婚法修正后的第一案,又是一对中国人,通奸
之事扑朔迷离,一时成了舆论焦点。

  周洛有无“第三条腿钻出裤子”?大众普遍“宁信其有”。因为“有”是正常
的,“没有”则可疑了。至于证据不够充份,大众普遍能理解,这种事,哪儿弄铁
板钉钉的事实去。法庭没判呢,舆论已决出胜负了。

  大众关心的第二个焦点是,那个女人是谁?报社记者起早贪黑在房前屋后堵周
洛,采访左邻右舍,向罗斯律师暗通款曲。每天上班,一下车,就有几个记者围上
来,正工作呢,电话铃一响,十有八九是记者的提问。那个女人是谁?有直截了当
问的。可以描绘一下那个女人的特徵吗?漂亮、性感?这就有了迂回的味道。你爱
那个女人吗?你现在还爱那个女人吗?……

  这天,上司皱着眉头,把他唤进办公室,桌子上摊着一张报纸,“你是不是应
该考虑一下休休假了?”

  报纸每次都提及他所在的电脑公司,已经给公司的形像带来了不好的影响。他
的上司、同事,甚至其他部门的人,都多次遭到记者的骚扰。他资历深,是个人才
,强迫他休假,也算公司网开一面了。

  周洛垂头丧气走出主任办公室,休假四周,下次可能就“勒嗷哭”(1)了。
也挺好,不是一年要二万五千美元吗?老子失业,要你妈的X吧。这样一想,心里
舒畅不少。开车回家,车库门开着,两辆车并排停着。那辆银灰色的BMW,鬼律
师的。他多了个心眼儿,悄悄进了屋,方厅里没人。关慧的房间紧关着。他心一动
,取了照相机,查看胶卷,调整焦距,一切正常,手按快门,轻轻扭动门把手,没
有动静,他把门一点一点开大,床出现了,百叶窗帘关得死死的,可遮不住满宇宙
的光明,一男一女,赤身裸体,并排仰颏睡着,私处明目张胆,律师厚厚一身黄毛
,鼾声轰顶。他对准了,按下快门,再按一下,再按一下。

  他悄悄掩上门,回到主卧房,躺在大床上,眼一低,就看见关慧的房门了。他
的心一下子难受起来了。关慧怎么会这样?!

  去年春节晚会,如果不是高平华高教授硬拽着他,他绝不会去参加,也不大可
能遇上关慧。不幸的是,他被高平华一句“这里兴许有国内来的未婚女留学生呢”
诱惑了,还认真打扮了一番。台上演出,都是业余水平,他看了几眼,没啥意思,
进了演出大厅的休息室。人群一丛一簇,打牌下围棋的,他站着看了一会儿,也没
啥意思,想走,一转身,正好迎着一个姑娘的目光。他婚过,完全理解那目光的含
义。他们坐到休息厅一角,直谈至值夜班的校警最后一次查楼。他请关慧到他家看
看,她回绝了一句又同意了。

  关慧一下车,就对这幢漂亮的大房子赞不绝口。五年前,他从波士顿来到本地
。这儿的房子太便宜了,近三千平方英尺的大房子,四间房,一间办公室,占地一
英亩,后院有一个大游泳池,才十五万块钱,在波士顿,一百五十万也买不下来啊
。他倾其所有,买了下来。第二年,本地突然成了各大财团投资重点,大批公司迁
入,随着城市的繁荣,房价也节节升高。离婚后,他卖了手中持有的公司股票,还
清贷款,成了房子的全权所有人。没想到,这个女人,处了心,积了虑,活生生要
把房子夺去。还没离婚呢,就和别的男人,就在我的房子里,干那种事。却反过来
诬我!这个恶毒、放荡的女人!邪火,窜着蓝火苗子,从周洛那布满沟沟壑壑的灰
色物质里透了出来。

  他一下子蹦下床,取出胶卷,驾车去了山根商场。先去照片冲洗店,偷偷塞给
店员二十块钱,不到十分钟,店员交给他厚厚一打子照片。付了款,折进隔壁枪店
,选中一把贝雷牌袖珍手枪,79.99美元。

  “嗨,需要什么证件?我是本市居民,住这里五年了,持美国绿卡。没有任何
犯罪记录,连违章驾车的记录都没有。”

  店老板嘴唇上边浓浓的半圈花白胡子,要了他驾照、社会安全号码卡,看了一
眼,放在柜台上,“根据州法律,你需要接受三天背景调查。如果调查通过,你才
能得到枪。你还要再购买一个枪锁,除了你,没有任何人能打开枪锁。”

  柜台上,有一架机器,那是输入购枪人身份资料用的。机器联着美国联邦调查
局,在他的社会安全号码名下,储存着全部个人记录。他正在打离婚官司,涉及到
数十万美元的财产争议。她的律师将案子呈送法庭的当天,联系调查局就已经将他
记录在案。此时,你买枪意欲何为?六岁学龄儿童就能推理出来。

  周洛的犹豫,枪店老板立即捕捉住了。“中国人?嘿,瞧我这眼力!我看你是
一个好小伙子。请别在意我说的这句话:最吃亏的是干蠢事的人。Okey?”说
着,把驾照和社安卡推给他。

  周洛愣了一下,点点头,“你说的对。我认为,不干蠢事的前提有两个,一是
别有干蠢事之心,二是不要掌握干蠢事的工具。”慢慢捡起驾照和社安卡,塞进皮
夹子里,见店老板侍应别的顾客去了,转身出了枪店。

  车朝家的方向驰去。他问自己,买枪要干什么?杀了她?还有那个鬼律师?他
俩光溜溜死在一起,公众就会知道谁道德败坏。他的双臂微微抖起来,快感的电流
激奋了每一个神经元。他强抑制住思绪的惯性流动,进入另一条轨道。结果会怎么
样?警察、监狱,甚至电椅,或者注射毒剂。她值吗?值得给她殉葬吗?二十万,
一年两万五,给她,以后自己会有百万、千万、上亿,让她悔死!

  周洛进屋,关慧和律师已经洗浴、穿戴整齐了。他直勾勾看着关慧,关慧面无
表情,没有丝毫的不安、羞耻。律师拉开公文包,取出一张表格,递给周洛。周洛
一看,上面写着和关慧的面谈内容、时间及收费,关慧已签了字。时间两个小时,
周洛看一下手表,竟然包括和关慧上床、睡觉的时间。一百六十美元。周洛的血液
温度急速上升,你干我老婆,还要我付钱给你!

  “她没和我说过这次会谈,我不能付钱。”

  律师摊摊手,“你看见了,我来这儿了。”

 “你来这儿干什么了?用我的卫生间洗澡也要我付钱?”

  关慧:“当然了,用卫生间是两个小时之外!”

  周洛看看两个男女,两个男女个个表情自然,也看着他。双方互视了相当一阵
子,周洛大喘一口气,“下不为例,不徵求我的同意,我绝不付费!”

  周洛在表上签了字,留下收据,写了一张171.20美元的支票(包括 7%
的消费税),交给律师,“再过些日子,我可能没钱付你了。”

  律师和关慧互看一眼。关慧:“什么意思?”

  “公司让我休假,我可能很快就没工作了。”

  关慧一听急了,“你没工作了,我的钱怎么办?”

  周洛有气无力地,“法院总不能逼我涮盘子养活你吧?这幢房子吗,卖了,够
我几年活的了。”

  关慧一扯律师,“我该怎么办?”

  律师拉着关慧往卧房走。周洛说:“你们想谈就谈,我承担不起这笔费用。你
们再逼我,我只能用房子抵押,从银行贷款了。”

  “这次免费。”律师头也不回。

  “好吧,你们谈吧,好好谈。我有事走了。”

  关慧扯着律师站住,“你不能走!不能让你这么拖黄了。这房子是我的,你的
车也是我的,你不能违反法律不工作,赖了我的钱。”

  凡事不可公开叫号。如果关慧不说话,或者语言不这么咄咄逼人,稍稍让些步
,精疲力竭、走投无路的周洛已经没有多少精神头斗下去了。人不可干蠢事,周洛
一路上,至少十次想到枪店老板的这句话。工作没了,谁损失最大?不是他周洛是
谁!可是,关慧的话,律师干了女人还向女人的男人收费,这不是把人当冤大头、
骑脖颈拉屎是什么?一个行动方案被催熟了。

  周洛揣了收据表格,离开了。

  关慧猛地睁开眼,百叶窗帘透进条条灰道子,映在淡金色的布窗帘上。她下了
床,拽拽裙子,站在卧房门口。主卧房门关着,她轻轻走过去,握住把手,一旋,
没旋动,再用力,还是没旋动。周洛以前从不关门睡觉的。

  关慧有点后悔,昨晚应该在主卧房等。也怪自己昨晚怎么那样渴睡,刚过十一
点,就熬不住了。昨天,她和吉姆·罗斯律师商量,形势开始不利了。他们希望周
洛找个律师,可以快点出庭,不论继续调解还是正式进入司法程序,都能快点结案
。他们又担心周洛找个名律师,通奸指控证据不是很充份,对方律师一狡辩,官司
就可能旷日持久,甚至输掉。她更担心的是,官司打长了,三两年,光双方的律师
费就把这幢房子吃光了。周洛没工作了,她一分钱也得不到了。弄不好,双方可能
背上一身债。

  她真想撞开门,薅着那东西把周洛从床上揪起来。一个大男人家,不就一幢房
子吗,干嘛和女人一般见识!可她不敢,这功夫不能激化矛盾。她思绪乱七八糟。


  为什么嫁他?他的长相?地位?才能?房子?似乎是,又似乎不是。她住够了
分租公寓,几个女人,却把一套公寓弄得脏乱异常,动不动就为谁的电灯瓦数大、
谁洗澡时间长了疯吵一通。周洛有一幢平静、整洁、宽敞、明亮、舒适、布局合理
的房子,后院游泳池的水是蓝的,一直能望见底。

  为什么要离婚?周洛总说,那次他一回身,正好迎着她的目光,他被她的爱打
动了。她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目光,可有一点是绝对肯定的,她不爱他,针尖大
一点的爱都没有。她讨厌他说话缩脖子,哪有点高级工程师、男人的气度!

  离婚!“凡是你的,我一分不要。”她软声音对周洛说。可是,周洛除了伪装
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完全同意她的建议,在罗斯律师的百般逼迫下,勉强同意
掏出一万美元现金来。三百七十七天,白给你三百七十七天,你白玩白祸害了三百
七十七天?她喜欢这幢大房子,每个房间的窗帘都是她亲手挑选的;一幅幅画,不
同风格,都完全符合她的审美标准;方厅的旧地毯换成了形状千姿的水磨石,合家
厅新铺了草绿色地毯,周洛的办公室四壁和地面镶了瓦,主卧房地面铺了红木板块
;所有房间的墙壁都重新贴了壁布,或新漆了。电视、音响、沙发、酒柜、餐桌、
桌椅……,旧的几乎全部卖掉了,换的全是新的、最时髦的、最贵的、最名牌的。
如此辛苦,他只说了一句真心话:你花了我一多半工资。

  关慧各个房间、厅堂走着,这幢房子交给他,她会心痛死。再说,他能管理好
吗?他能每个星期认真清扫一次房子吗?幸亏离婚法修正案及时颁布,自己才有了
夺取房子的机会。就是死,也要死在这幢房子里!她还有一个远大计划,把这一英
亩(约合4047平方米)前院后院左院右院建成一个大花园,有小桥流水,有亭
楼阁,曲径通幽……。可是,凭她那点工资,一年养这幢大房子就很吃力了。只能
借助周洛的一年两万五千块。他说什么也不能丢掉工作啊。

  天亮了,大亮了。她出了房,绕到后院,脸紧贴上大玻璃门,往主卧房里瞅,
水蓝色的布窗帘把里面挡得严严的。无奈,只好回屋,做了两份早餐,吃掉自己那
份的一半,剩下的扔进垃圾桶,心疾气粗地,头重脚轻地,勉强到了班上,老板莫
莱诺教授对她食指向后一勾,她进了老板办公室。

  “昨天上午十点到十二点,你到哪里去了?”

  “除了咖啡厅吃午饭,我一直在实验室。”莫莱诺教授出了名的苛刻,拿手下
人当奴隶使唤。原先的老板没了科研经费,她刚转过来五个月,离试用期结束还有
一个月,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抓住偷懒、旷工的把柄。

  “我再问你一句,昨天上午十点到十二点,你到哪里去了?”

  关慧后悔了,可话已出口,改已经来不及了。“除了咖啡厅吃午饭,我一直在
实验室。”

  莫莱诺教授拉开抽屉,轻轻扔过一张纸,别针夹着一张照片。她胆胆突突,拿
起一看,头顿时炸开了。那是一张彩色照片,头小腿粗,腿间之物极度夸张而清晰
,一男一女仰脸躺着,正是她和律师。照片左下角印着时间:年月日时分秒。纸是
一张律师的会谈表格,写着会谈时间、内容,有她的签字、罗斯律师的签字,和,
周洛的签字。

  “你回家去吧。我白给你一天工资。”

  关慧差点晕倒,扶着办公桌角,嘴唇嗫嚅了好半天,眼里满含泪水,“对不起
。我道歉。”

  “它让我恶心!OK?我讨厌欺骗。OK?我忙。”莫莱诺教授一进办公室,
老太太秘书小跑着送来一堆信件,这封信就在其中。

  “莫莱诺教授……。”关慧哽噎了。

  “我的决定来自于你的行为,OK?你可以走了。”莫莱诺教授埋头假装整理
桌上的东西,见关慧流着眼泪站着不动,抬起头,提高了声音,“我说了,你可以
走了。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周洛!你是天字号大混蛋,大恶棍,大流氓!如此恶毒,恶毒如此。她恨不得
有一身功夫,让周洛一拳丧命。抹着眼泪,出了教授办公室,回到实验室。实验室
有她一张两抽屉办公室。她阴沉着脸,找来一个纸盒箱子,咬牙切齿,正往里装东
西,冷丁想到,周洛会不会把这张照片拿上法庭,那她可全完了,确凿得不能再确
凿的证据了,非输个彻底不可。她顾不了东西,飞快出了实验室,奔向电梯,停车
场取了车,直驱律师事务所。

  也来不及让秘书联络,她一下子闯进律师办公室。“罗斯先生,我可以偷你几
秒钟吗?”

  吉姆·罗斯律师低垂着头,背半佝偻着,双肩下搭,坐在地中央的一张折叠椅
子上,闻言抬起头。

  “你是谁?”一个很粗的女人嗓音。

  关慧这才注意到,沙发那头坐着一个胖大女人,米黄色西装凸透出块块横膘,
蓝眼圈涂得过重,更显出一对巨目。这头儿,一个中年女人,表情凝重,盯着对面
墙上的钢笔画。

  罗斯律师重新垂下头,声音低低的,“就是她。”

  关慧看见了那张照片,放在罗斯和胖女人之间的咖啡桌上,自己那地方极其夸
张,闪着一条细细的莹光,照片旁是那张收费表格。她一下子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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