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帕帕之友， 于 January 24, 2002 02:59:35:
“绿肥红瘦”话沧桑
再见云翠是在去年初春。昏暗的街灯下云翠脸上的笑容依然是那么灿烂，使我想起多年前。那时我们还在上初中，云翠夏天喜欢穿一身葱芯绿的衣裳，冬季总是着一件紫红色绣花对襟小棉袄。那时的云翠，每天也总是笑呵呵的，同学们都说她生得“喜兴”。
有道是“绿肥红瘦”，云翠的这两身衣裳使男生们很自然地把“绿肥红瘦”这个绰号送给了她。确实，云翠在夏天显得胖些，在冬天看上去瘦一些。但实际上人没有变，变的只是衣裳——啊不，其实人也在变，只是我们那时每天都见云翠，没有留意而已。
上初二的时候，也许是由于青春期的缘故，云翠好像在一夜间变得胖了起来，而且胖了很多。男生们发现云翠胖了是在学莫泊桑的《羊脂球》的时候，对取绰号有特殊爱好的几个男生，边读课文边看云翠。于是除了“绿肥红瘦”，“羊脂球”也成了云翠的绰号。云翠得了新绰号也不着恼，甚至对那些当面称她“羊脂球”的人也和颜以待。一个性情温和的女孩子，不管她是“绿肥”还是“红瘦”，总是讨人喜欢的。所以，同学们和云翠的关系一直都很好，直到初中毕业。
初中毕业后云翠没有考上重点高中，当时我们听说了还有些不相信，因为云翠平时成绩还是不错的。后来有些传闻说她是因为“谈恋爱”而影响了学习，所以才有这样的结果。云翠那时谈没谈恋爱我倒是不知道，如果这是真的，这丫头就太深沉了，竟能瞒那么久，我们同班这长么时间都没发现。
其实，我们儿时的玩伴们在初中毕业时便已经各奔东西了，再后来“参军的参军，结婚的结婚”，这么多年下来，当年的坏小子和黄毛丫头们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不过奇怪的是，同学相聚或偶尔联络时问起绿肥红瘦的羊脂球云翠，却没有任何消息。看来这丫头是“人间蒸发”了。
自打大家戏称“人间蒸发”后，我再见云翠就是去年了。十几年的时光是漫长的，可喜的是云翠风采依旧，依然是那个“绿肥红瘦”的“羊脂球”，依然“喜兴”。一个丰腴的中年妇人在一声“羊脂球”的称呼后变得笑靥如花，那一瞬我们好像又回到了读初中的那段时光。
时间还早，我和云翠到一家吃茶店坐下，叫了两杯咖啡，边喝边聊。云翠也不隐瞒，一古脑把当年她“人间蒸发”的原尾道了出来。
云翠说：“初中毕业后，我是结婚了。你们以为我失踪了吧？怎么会呢。不过说结婚不太正确，我们是同居。噢你看，我该先告诉你，他也是我们同学，就是爱打架的那个德子。他早熟，我也是……”
看来那时的传闻是真的了。
云翠告诉我，德子在初二的时候就开始打她的主意了，两人刚上初三便有了关系。那时候小，两人也不敢和家长说，只好瞒着。等瞒不下去了，两人只好躲到德子远在僻乡的一个姨婆家里，打算等孩子出生后再和家里说。所以，等他们家长找到他们时，已经是两个大孩子抱着一个小孩子了。云翠的父母气得拂袖而去，德子的父母给姨婆留下几个钱也走了。
孩子3岁时，德子的姨婆死了，云翠和德子开始守着姨婆的那片菜园子过日子。云翠很满足，德子却不想就这么清清苦苦的过下去，说什么也要出去闯荡闯荡。德子出去这一闯，惹出了塌天大祸。
警察来的时候，云翠一家还在炕上没起来。德子只穿了一件单衣就被带走了，孩子吓得哇哇直哭。云翠这下知道德子那些钱是怎么来的了，不声不响把炕洞中用油布包好的千什块钱交给了警察，气得德子冲她跺脚瞪眼。
德子被劳教了，被“发配”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德子走后，姨婆的族人来收云翠住的房子。云翠二话没说，把她那一红一绿两身衣服带上，抱起孩子就走。云翠父母也开始心疼起女儿来，说什么也要让她和孩子回家去住。云翠一句话也不说，牙把嘴唇都咬出了血，硬是没应父母让她回去住的提议。
云翠带着孩子，到德子牢教所在地找房子住下了。她说那时觉得离德子近一分也是好的，这样她也能经常去看看德子，省得德子牵挂她和孩子。又过了几年，德子期满释放了。德子出来后，双方父母对他们越来越好，这主要是因为他们喜欢孩子，隔代的人，这份感情是割舍不了的。不过，云翠可是有点“记仇”了，她说什么也不接受父母的“恩赐”，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凭自己的力量闯出一片天地。
一个只有初中文化的女子，就算她浑身是铁，又能捻几颗钉子呢？但我们的“绿肥红瘦”不一样，思来想去，还真让她想出了一个办法。和德子办了“假离婚”又和另一个人办了“假结婚”后，云翠便开始了她的“东洋梦”。
虽然把云翠放出这么远，但德子说他放心。德子说，他牢教的那几年云翠都没怎么了，何况现在？小时候的这份情就是不一样，只有一个字：真！
云翠喝光杯中的咖啡，告诉我，其实她和德子的想法很简单，好一点儿的话想办法让德子和儿子都过来，再不济赚几年钱她就回去，总之一家人要把日子过起来。也不等我和她说我的情况，云翠便和我道别，风风火火地去散发她手中的“齐拉西（广告纸）”。
与云翠分手后，我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样一个弱女子，为尚未成年时的一份感情历经沧桑却仍旧乐观、仍旧没有放弃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单单这一点，便足以令人肃然起敬。有一点我坚信不移：“绿肥红瘦”的“羊脂球”云翠和她的一家一定会好起来，因为我们大家都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