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小沙 于 April 26, 2002 23:16:15:
自求口实
汪小沙
（有朋友要我写一篇关于《周易》的文章，我很为难，虽然知道朋友想看的只
是一点简单随意的体会，可我从未深入研究过《周易》，还是怕朋友失望。）
虽然熟读《周易》，但未必有很好的理解。“熟悉”的东西并不等于真正了解。
象一个三四岁的小童，可以背诵几首古诗，但未必理解其中的境界。然而，尽管不
理解其意境，也可能有得于文字之外。初读《周易》时，特别喜欢“颐”卦中“自
求口实”一词，我原以为是“说话要诚实”、“勿妄语”的意思。而在古文中，
“口实”通常是指俸禄、给养，由于理解错误（也许不算错误），使我至今仍然非
常喜欢这个词“自求口实”。
《周易》是殷周时一部卜筮的书，但它蕴涵着朴素的辩证法思想。特别是，孔
子共为它作了十篇传，也称十翼，由于孔子给易经加了十个翅膀，使其变得生动、
丰满、灵活，方便后人阅读理解。当然，这样一来，被孔子发掘出来的周易的思想，
其实也是孔子的思想。孔子的文辞很美，让人叹为观止，具有极高的文学欣赏价值。
当然，如果其哲学思想没有任何超越时代之处，我们今天读它也不会有意思。
古人对天地的理解与我们大为不同。如果我们在地球上看，太阳月亮都在天上；
如果登上月球，那么，太阳属于天，月亮和地球则属于地；如果从银河系的角度看，
天和地又有不同的意义。所以，没有绝对的天地，没有绝对的阴阳，《周易》中的
天（乾）应该不是指具体的天，而是天的性质。任何事物都在不断地发展变化，既
有差异又有和谐，对立统一，孔子以“神万方而易无体”概括得极妙。
我认为，没有必要否认易经的迷信的一面。老实说，我很喜欢看有迷信色彩的
书，有的迷信让人发笑，有的迷信让人思考。看到我的书架上摆一些风水、手相之
类的书，有的朋友大惑不解，做科学的人，怎么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我
就开玩笑，说我堕落了。其实堕落了是完全有可能的，但要我轻易去信仰什么，必
定是很难很难了。
《周易》即是占书，就有规可循，起卦、断卦的规则可能有些复杂，但毕竟是
死板的规则，只要用心，总可以学会。象玩任何游戏一样，你学会了规则，也不一
定玩的得心应手。我曾按照《梅花易数》给一位同事算命，结果，好端端一个做科
学的人，却算成是做茶货生意的。为此，我们大笑了好长一阵。
所有的占卜问卦，问谁呢？说穿了，就是问鬼神！（有人偏说是一种电磁感应，
那么，与什么感应呢？你怎么可以得到感应的信息呢？）提到鬼神的问题，我想起
了凡尔赛宫闹鬼的报道，有些观光者说，看见了穿古装的人闪现，记者采访有关负
责人，负责人说：这么古老的一座宫殿，如果说连一个鬼也没有，很难让人们相信
哪。这样的回答，实在出乎我的预料，也实在很妙。
“一筮告，再三渎，渎而不告。”看看，鬼神还挺讲原则的呢，你要求告，必
须心诚。实际上我们做许多事情都需要心诚，首先对自己要心诚。《楚辞》中《卜
居》最后几句说得很好：“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数
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数术鬼神当然也应该有不通不灵的时候啊。
就算世上真有鬼神，就算你精通了一切占卜的方法和仪式，也要问问自己，有
什么德行，有什么超人之处，可以与鬼神交流呢？！一般的风水书都写着“一德二
命三风水”，就是说，没有德，风水再好也没用。至于“德”到底是什么，我也不
甚清楚，反正是诚实、善良等一些好的品质吧。
实际上，整个《周易》就是反复说明君子“进德修业”的，卦象、爻辞反复阐
述，可谓不厌其烦。进德修业的根本一点就是诚信，诚信就是实、就是真。孔子特
别重视文德的修养，强调“修辞立其诚”，语言的修养与了内心的修养一样，是不
容忽视的，做到表里如一、“自求口实”并不是很容易的。
六十四卦中，我最喜欢的是“贲”卦。贲是饰、文饰的意思。儒家重视文饰，
道家主张朴素，我们大概都觉得，文与质相得益彰为好。“贲”是以五彩华光来装
饰，而贲卦的终极（上爻）却是“白贲”，即“贲无色”：以无色为饰，以素质为
贲。这是我最仰望的“饰”的境界。
99.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