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小沙 于 May 21, 2002 00:13:14:
读经的年龄
汪小沙
古代一位诗人，被贬后隐居乡下，写信给朋友描述田园生活的闲适，说自己以
读书度日。“读书度日”也正是我现在生活的写照。阅读，对许多人来说，是生活
中一项不可缺少的内容。随着年龄的增长，对许多事物宽容了，对书籍却反倒更加
挑剔了，不是这个“浅显”，就是那个“乏味”，很难找到合意的书。可是毕竟对
书有了更深的渴望。虽说越来越成熟了，有时却更加困惑，非常渴望能从什么地方
得到一些启迪。
有一次我叹息道：“可能我们到了读经的年龄了。”先生问：“你说的经是指
什么呢？是经典著作，还是宗教的经书，或者是晦涩难懂的东西？”我一时不知如
何回答，我也弄不清自己到底需要什么。一些古文名篇对我来说，的确有点晦涩难
懂，可我也知道，不是所有难懂的东西都是上乘之作。一些通俗平易的文字，同样
可以有高尚深远的境界及非凡的文学 (或学术) 价值，这样的著作，即使不是现在
的经典，也可能是将来的经典。至于宗教的经书，也是我现在很想读的，很想领略
神秘中的光芒。
读经当然是不限年龄的，奎斯一年级时就读了儿童版的《圣经》，古人十来岁
时就熟读了四书五经，我小学时也学过《诗经》里的《伐檀》等。可是，现在读起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漪”，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同宿舍的文琪喜欢写大楷，我也跟她学了两天，我只练了
一个字，就是“如”字。那女字中的一横，要斜斜地放在一边，只写一半，象个
“提”似的，这样，整个字就飘逸了。有一天，我看了一下是什么字贴，记得是柳
公权的《般若波罗密金刚经》，这个神奇的名字，我当时大概重复了好几遍，可却
没有兴致去读一个字。那时，毕竟不是读经的年龄，而是写诗年龄。
三年前，我开始读《周易》，发现许多平素喜欢的“名言”《周易》里也有。
如“自强不息”啦、“谦谦君子”啦，还有“遁世无闷”、“积小以高大”等。要
从头到尾背一遍《周易》并不难，可是预测、算命我就完全不懂。一个无德的人，
即使想知道，也不可能知道所谓的过去和未来 (宿命通) 。老实说，我觉得易经很
朴素，阴阳、五行学说本来就很朴素。又不是专门研究它的玄妙，所以根本就没去
想什么“玄妙”。“观其象，玩其辞”，对我已经足够有趣了。象玩一付 64 张的
纸牌，每一张的每一句、每一爻，你都可以赋上自己的解释 (为什么不呢？) ；又
象你一边玩着游戏，一边与古人聊天，能“聆听”孔子对《易》的解说，难道还不
足够喜悦吗！
《周易》中有一卦“蹇”(艮下坎上)，“蹇”的意思就是困难、不顺利，“謇”
的《象》曰：山上有水，蹇；君子以反身修德。很多卦的卦辞我都挺喜欢，这个
“蹇”卦我也很喜欢，尤其是这句：“九五：大蹇朋来”。当一个人大难临头的时
候，他的朋友就会 (纷纷) 向他靠拢过来。极少的字句，表达了深刻的道理，让人
有所回味，有所感悟，这正是“经”的涵义。
我特别喜爱《棋经十三篇》。每一篇都不长，短的只有几十个字，长的也不过
四、五百字，却把围棋的各个方面概括得非常精致。并且，让我们通过围棋，看到
许多事物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认识世间一些普遍存在的道理，理解“变通”的意
思。
有许多的书让我开心、感动和反思，象无数条光线照射我的心灵，使我不至于
虚度了这“读经”的年龄。有时候，一本书或一篇文章，已经看过好几遍，仍有不
解之处。可能“读不懂”也是读书的妙趣之一。
最近，我才第一次读了《三字经》，本来是爸爸带来给小孩学中文的，我正好
一读。后悔以前批判《三字经》时怎么没有读。我没有什么宗教信仰，可是爱读
《圣经》，也爱读佛禅的书。宗教的书籍可以给人不可估量的启示。
《西游记》中，乌巢禅师授唐三藏的《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唐僧一下子就记
住了。《心经》是佛家重要经典，可是字数不多，读起来朗朗上口，很容易记忆。
我和小女儿都会背，有时故意一起大声背诵，以引起爸爸和哥哥的侧目。不过，除
了《心经》，至今我还没有找到其它的佛经来读。
本来是读书度日，可是我总想通过读书得到进步，有时，“进步”也象许多事
物一样，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有一天我对先生说：“我都会背诵《心经》了，也没
见得有什么进步；庙里的和尚每天念念经，思想境界就提高了吗？”没想到，素不
问禅的先生说：“色即是空，你的进步亦是空。”
1998.5.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