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 卡(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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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树明 于 August 08, 2002 03:16:34:


                绿 卡(十三)


  公共汽车途中因塞车耽搁了一会儿,她到店里已经六点过了好几分了,只看见凌霄那辆三万多美元的红色本田特型前排并坐着男女两人奔向了商业小区另一端。那有一家美洲银行分行。每天此时,凌霄都要带着乔到那儿去,存现金,存支票。其实,每晚八点半,银行都有人来各家店代收钱款。凌霄见自己钱大,怕晚了被歹徒破门来抢,所以下午两点、六点,他都要亲自去银行一趟,把现金、支票存上。八点半银行来人,他再把最后两个半小时的营业钱款存上。

  徐春影悄悄走进店里,店里绕了一圈,没见到另一个店员。大概他去后库了。她漫不经心而迅速地走到收款机旁,头朝四周转了一圈,迅速按下开匣键,钱匣弹开,里面躺着薄薄几张小面额纸币和硬币。她迅速抽出三张十元绿色钞票,攥进右掌心,迅速把钱匣一推,钱匣锁上了。她转过身,从柜台上的面巾纸盒里抽出两张纸,擦拭着柜台上肉眼看不见的一层薄灰,边擦边转出柜台,右手插进裙兜里,脏纸扔进垃圾桶里,向鞋架深处走去。整个过程五十秒。具有实质内容的过程实际上只有三四秒钟。三四秒钟,三十美元就到手了。这可是差不多四个半小时的工资呢。

  这已经是第六次了。第一次时紧张得要命,慌慌张张拽了三张一美元的。第二次就从容多了。再以后,就习以为常了。昨日最多,里面有一张百元大钞,放在十元那格里,纯粹是给姑奶奶预备的。他平白无故拿了我两万美元,我每天拿他三十够少的了。没我,他开个屁店。

  八点半,银行来人,数钱,数支票,登记,装进了一个白帆布口袋,封铅。门口停着一辆银行的武装运款车。八点五十,凌霄对另一位店员说“你可以走了”。那位店员收拾收拾就走了。

  九点整,徐春影说了声再见,刚要离店。凌霄叫住了她。

  “有事?”

  “你从店里拿钱了。”

  “老板,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我告你诬陷,你把店全赔给我也不够的。再说,我徐春影是那种人吗?你要两万美元,我眼没眨就给你了。我能拿你几个小钱?笑话!”

  凌霄待她说完,手指着屋顶一角的摄像机,“它不光摄来抢钱的,也不光摄偷偷藏东西的顾客的,它也摄打开钱匣子往自己腰包里揣钱的。要不要看看录像?昨晚六点零五分的!你拿了一百美元。前三次三十。”

  实际上,那次小墨看她开钱匣子一付惊慌相,就已经悄悄将此事告诉了老板,怕以后出事担嫌疑。从那时起,凌霄就把网张上了。每双鞋上都有一个密码牌,不经电脑收款机消磁是出不了店门的。否则,一出店门,警铃就自动启动,商业小区保安人员半分钟之内就会赶到。电脑收款机消磁的同时,也把这双鞋的价格、产地、样式等所有信息都输送到硬盘里去了,并且将营业额自动累加。所以,每日卖出去多少双鞋,什么样式什么尺码的,凌霄键盘一敲,就一目了然。是否有店员偷钱,只要将存银行的钱数和电脑显示出来的总数一对,差额超出十美元,就预示着可能有人做了手脚。店内共有三台摄像机,两台从店门到各种角落交替摄像,一台专门对着柜台。柜台处的一举一动,全部摄制下来。当然,如果凌霄不在下班时把录象带取出来,第二天一早,摄像机就自动抹去昨日的,重新录今日的。凌霄已经侦察她好几天了。他原希望她偶尔为之,放她一马。谁知她越做越起劲,竟拿走了昨日故意放进去的百元大票。

  徐春影低着头不吱声了。

  “我想,你应该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录像带往警察局一交,你马上就会因犯罪被押解出境,绿卡自然就没了。再次入境,起码要十年以后,还必须有国外十年之内无重新犯罪证明。我这人不是赶尽杀绝的人。放你一马。总共二百二十美元。还我。听明白了?”

  徐春影觉得店里特冷,牙帮骨咯咯直响。“我、我明、明天还、来上、上班?”

  凌霄鼻子发出一声冷笑,“你说呢?”

  女人立刻掉下泪来。丈夫不肯出去打工挣钱,车放在院里没卖出去,一家三口人吃饭住房看电视干什么都需要钱,肚子里的孩子出生需要钱,这里工作收入高、活轻、体面。马上肚子就大了,上哪儿找工作去呀?她哽哽噎噎,连说带哭,边哭边说,“我真对不起你。我没良心。凌霄。现在我多难啊,嫁个丈夫成天赖在家里,不工作,不挣钱,全靠我养活。然然五岁,花费比一个大人还高。眼瞅着,下个月的房租、电费帐单、电话费帐单就要来了,我一分钱都没有了。我实在没办法了,想跟你借,又怕你讥笑我,瞧不起我。”

  凌霄坚硬的心软了下来,“你应该早和我说。不应该做这种事,这种事发生了,我也不好办。”

  徐春影扑过来,高大丰满的身躯立刻把凌霄全部覆盖了。她吻他的嘴,吻他的脸。他踉跄着,随她倒在了地毯上。她身子带着上面的他往鞋架之间钻,直至外面的人看不见她。她撩自己裙子,褪自己裤袜……

  凌霄被激发了。他缓过神来,当仁不让,体内夹着复杂的情感。

  明亮的白炽灯非常刺眼,被千百人踩过踏过的粗毛地毯扎进后背,扎进腰,扎进臀部,扎进大腿小腿。她难受极了,希望他快一点。他没有停的迹象。她想起上班时,威廉斯说他来接她下班。她没让。为什么没让呢?一米九十多的威尔,拳头有他头那么大。我每天九点半到家,今天晚了,他会不会怀疑?我怎么解释?他拳头有他头那么大,大拳一挥,他就脑浆迸裂。脑浆迸裂。她眼前闪出李刚,李刚嘴角带着嘲讽,蔑视。

  “翻过来。”凌霄说。

  她只好服从。他是畜牲。畜牲才这样。她脑子里晃动起《动物世界》里动物交配的镜头。这畜牲。她骂他。畜牲!畜牲!动物交配的特写镜头变大变快。突然,她体内的某一点产生了一种奇异很奇异特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越积越厚,越积越重,而点却越积越小,越积越浓缩。终于,极其小的点再也容纳不下极其高浓度的感觉了,点爆炸了,四处飞溅,飞溅到各个角落,就像抽象的宇宙点突然爆炸形成广大无边的宇宙一样。

  她瘫倒了。瘫倒在刺人皮肤的粗糙地毯上。她感觉不到疼。她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出了店,凌霄锁好门,在她的背后说:“明天你十点来上班吧。一天八个小时,一个小时八美元。别忘了那二百二十美元!”

  这畜牲!耻侮、仇恨、愤怒、委屈渐渐战胜了疲倦、大脑无意识。她前脚不搭后脚,飞快朝公共汽车跑。这畜牲,我杀了他!下了公共汽车,昏暗的街道没有一个行人,没人注意到她了,她呜呜哭着,抽噎着,腿飞奔着,哆哆嗦嗦掏出钥匙开门,“威尔,威尔,威尔--。”

  没有任何回响。她睁大了眼睛,眼珠透过泪水,扫射着屋里的每一平方寸。没有一丝生气,没有一点音响。突然,她大哭起来,继之大喊:“然然,然然,然然。”

  房门开了,威廉斯看见她歇斯底里,愣在门口,不知所措。

  她马上中止哭声,“然然呢?然然呢?”

  威廉斯:“我走时她在屋里呢。”

  “啊--?你个畜牲,你把然然弄哪儿去了?”她哭着喊,身子在地中央转了一圈,抄起咖啡桌上的咖啡壶杯子,向威廉斯砸来。

  威廉斯忙闪到门墙后。徐春影又冲向了厨房,抓起一把刀子,冲到门口,向威廉斯掷去,威廉斯吓坏了,飞快跑远了。徐春影追到房外,坐在地上,地经过一日暴晒,还滚烫滚烫的呢。

  几家邻居观察了几分钟,看不会出什么严重事件,从房里走出来,站得远远的看着她。这时,女房管员走近她身边,“ Are you okey?”你没事吧?

  徐春影此时想起女儿不见了,一下子跃起,跑回屋,抓起电话,挂九一一。大约半个小时,来了一辆警车,把她拉走了。

  威廉斯吃完晚饭,没事给一个同学挂电话,提起卖车,同学的一个朋友正要买车。几经辗转,三个人决定在一起会会。他嘱咐了几句然然,锁好门,就出去了。外面黑漆漆的,五岁的小孩从来没自己一个人在家呆过,自然就怕了。这时,不知从哪儿钻进来一只蛐蛐,“曲儿曲儿”叫两声,扬起一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