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小沙 于 October 25, 2002 02:07:51:
学 琴 记
汪小沙
小学时，听说有的同学在学小提琴，我便也想学。刚好家里有一把小提琴，是
爸爸年轻时用的，只是他多年不拉了。可我一接触小提琴，马上就觉得那种声音刺
耳得难以忍受，学了几天就放弃了。后来，问题就大了，一听到小提琴的乐曲，无
论是怎样的世界名曲，无论是怎样的音乐家演奏，我都或多或少有些不舒服，甚至
感到烦躁。
我意识到了自己的缺陷，我是个天生不能欣赏小提琴的人，也许也是个天生不
会欣赏音乐的人，因为许多乐曲是由小提琴协奏的。许多年我都羞于把这个弱点讲
出来。所以，中、小学上音乐课时，我非常专心，还特别收听一些音乐节目，以改
进自己的欣赏能力。
初中时认识了袁蕾，她生长在一个艺术之家，从小就学习钢琴。第一次听她弹
琴，感到非常震惊：一个小女孩的手也会弹出这么美妙的音乐，钢琴的声音实在太
美了。从那时起，我就非常喜欢钢琴，觉得钢琴是那么神圣高雅。尽管袁蕾多次要
我试着弹一弹，我却从未碰过琴键。与袁蕾在一起，我常常感受到音乐的喜悦和启
迪，可我始终还是不能欣赏小提琴。
在国内读研究生的时候，学校请沈阳音乐学院的老师给我们讲座吉他，象许多
同学一样，我也买了一把吉他。妈妈看我要学吉他，又说我是“五分钟热血”，我
心里说：当然是五分钟热血啦，难道还有谁期望我，学好了上台蹦跳演唱吗！
八八年来美国，当时没有马上读书，先生买了一个电子琴，我就每天在家里弹
电子琴。不久，我去康内尔大学看望袁蕾，（那时）我们已有四年多没见面了，袁
蕾又专门为我弹奏钢琴，我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袁蕾告诉我，电子琴和钢琴的触
键感觉是不一样的，有些感情电子琴是表达不出来的。因此，后来我就买了一架十
岁的旧钢琴。
在明尼苏达读书时，我有一个韩国来的朋友叫莎莉，是学教育学的，有很好的
音乐造诣，常做钢琴家教。当时我已经开始自学钢琴，每学一个新曲子，我总要麻
烦莎莉为我示范两遍。有一天我终于对她说：我这个人是有问题的，一听到小提琴
就不安。莎莉说：这不是什么问题，有许多人对小提琴敏感，甚至有些人一听到弦
乐就紧张。那一刻，-----我真是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后来，莎莉鼓励我去音乐系修一些钢琴课，我考虑了很久，一个学理的能修好
音乐系的课吗？要是钢琴课影响了我的总成绩怎么办呢？后来我还是咬紧牙关选了
一门“初级钢琴”。我很努力，最后还得了一个 A 。
当我感受着自己弹奏的音乐时，那种倾注和沉浸是可以想见的。实际上，每个
人都有很大的潜能，只是我们常常无暇正视自己的潜能。许多事情，我们也不必给
自己定太高的目标，“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我的这架钢琴现在已经快二十岁了，小孩子也从不情愿变为开始喜欢弹琴了。
朋友们都说这琴的音质好，比起他们那些崭新的钢琴，声音的确有点不一样，调琴
的师傅也说：象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这钢琴正精力旺盛呢。我却暗暗想：要是袁
蕾能常常弹这琴，说不定音质会更好听呢。
事实上，最让我动心的乐器是箫，箫的音色中好象有我的气质。可是，不知为
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学习吹箫，似乎箫不属于繁华的城市，也不属于整日奔波
忙碌的人。再怎么小巧玲珑，携带方便，对我也不适用。不过，箫仍然可以进入我
的世界，我也可以进入箫的世界。
萧统《陶靖节传》说：“渊明不解音律，而蓄无弦琴一张，每酒适，辄抚琴以
寄其意。”可笑，“蓄无弦琴”与“不解音律”能有什么关系呢！一丝不挂的琴，
抚弄于膝上，那是一种境界啊。何谓“解”与“不解”？陶渊明不解音律，别人怎
么知道呢？有一天我终于想通了：一定是陶渊明自己告诉别人，说自己“不解音律”
的。
1999.1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