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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小沙 于 February 21, 2003 16:56:21:

咒 语

汪小沙

　　大概从前年开始，我的母亲开始信佛了。我不大清楚妈妈是怎样念佛和供养佛
的，但我知道她一定每天都在为我祈祷和祝福。
　　我自从患了“侧索硬化”之后，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象中了魔咒一般，先是四肢
不能行动自如，近而发展到吐字发音都有障碍了。这种病的（病理）机制是这样的：
自身中产生一种“有毒”的物质，专门去吞噬神经传输细胞（Neuron），使得运动
系统不能运转正常，肌肉便渐渐萎缩了。至于为什么会产生有毒的物质，至今还无
人知道。
　　有时，生命体竟是这样的不和谐！为什么自己要害自己呢？还有资料表明，患
这种病的人，都是智商很高的。真是太可笑了！人的聪明智慧是何等的渺小！不同
于运动性神经系统，植物性神经系统（如免疫系统、分泌系统等）不受大脑的支配，
它根本不懂大脑的理性，但它却也有自己的“理性”。看来，凡事都用“理性”去
衡量实际上是不理性的。
　　父母曾要我回中国治疗，可是一直没有找到治过这种病的中医，无的放矢有什
么意义呢？我对爸爸说：还是帮我在哪个山上联系一个尼姑庵吧，我可以好好静修
一段时间。爸爸说：你肩不能担，手不能提，哪个尼姑庵要你啊？
　　作为一个残疾人，呆在家人身边可能是最明智、最幸福的啦。其实，最受魔咒
折磨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家人。也许我前世做了什么坏事，今生才生病的，不过，
因果报应的说法，其实对于我是无关痛痒的；劳累家人，每日象皇帝一样被服侍照
料着，这才使我真的感到我的罪孽深重。
　　真不知有什么办法可以破解施在我身上的魔咒？
　　妈妈寄来了一个手掌大的小册子，是佛教的“大悲心陀罗尼”，简称“大悲咒”，
是名符其实的咒语。我真的很早就想见识一下什么是“咒语”了。全篇都是梵文的
汉字译音，（唐三藏译的），并有汉语拼音和英文两种注音，说明书上说，整个咒
语是八十三位菩萨（佛）的名字。既然是名字，不懂其意也无关紧要，念出梵音
“婆耶”、“模呼”等，反而更有味儿、更好听。
　　说明书上，例述了持诵“大悲咒”的诸般好处，其中一条是：远离世间八万四
千种疾病。想到母亲那遥远殷切的企盼，手里这小小的一册咒语似乎很沉重。
　　我的口齿已经有些不清了，念念咒语，练练发音，也是有好处的。起初，小女
儿也跟着我念，两天之后，她就开始捣乱了。我一念，她马上在旁边念到：“吃葡
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 . .”，让人哭笑不得。其实，我对咒语的理
解，与小女儿同属于一个层次，只是，我常常听到万里之遥母亲那悲苦的心声。
　　没用几天，整个大悲咒我就会背了，打电话给妈妈让她高兴，也为了旋耀自己
“身体衰弱，智力不减”。妈妈却两次打断我的背诵，问我服药的情况及饮食起居
的细节。更使我惊讶的是，妈妈给我寄来咒语，可她自己连一句也不会念，她说太
难了学不会。而象我这样的心态，即使倒背如流，也不能算作“持诵”咒语吧？
　　偶然读到了一则古代笑话：一个虔诚的老婆婆每天念佛，她的儿子却不以为然。
有一天，老婆婆正在念佛，儿子有事要请示母亲，“妈”，儿子叫道，老婆婆没理
他，儿子一连叫了三声，老婆婆气忿道：“没见我正在念佛么，有什么事非要打扰
我？”儿子说：“妈，我只叫了你三遍，你就不耐烦了；你每天念那么多遍佛，佛
会不会也不耐烦呢？”
　　有好几次，我都想在电话里给妈妈讲这个故事，但是始终没有说出口。幽默在
另一种情形下很可能就完全不是幽默了。再则，我也不想自讨没趣，妈妈肯定会批
驳我：怎么能用人的想法和观念，去想象、去类比佛祖和菩萨呢！
99.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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