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叶子 于 September 22, 2003 23:50:30:
李商隐写过多首《无题》诗，其中不乏公认的佳作。不过“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之类名句，我总嫌其意思直白外露，不够深沉，而在心理上拒斥之。最初，只喜欢他的《夜雨寄北》、《嫦娥》、《乐游原》等绝句，读到《锦瑟》后，才爱屋及乌地接受了《相见时难》和《昨夜星辰》，对他其余的七言律诗也发生了兴趣。
在我看来，《锦瑟》好就好在它的朦胧、含蓄，如果逐字逐句都有根有据地解释得明明白白，也就索然无味了。那些穿凿附会、生拉硬扯的考据求证、索隐探微对诗意的破坏更不必提。这首诗给人以何种美感，各人见解不同，但我不认同“凄惨美”的说法，哪怕诗中有“泪”这样的字眼。《锦瑟》为我营造的氛围，始终是梦幻般的、迷离的、落寞的、惆怅的，而以惆怅为最，这多半是由诗尾“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两句引起的共鸣。
《锦瑟》不见得是写某个特定的女人，理解成诗人回顾一生的感情经历也未尝不可。它能让你想起跟你一起“过家家”的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能让你想起美丽而矜持，你心有所动却从未挑明的同桌；能让你想起初恋情人；能让你想起与妻子恋爱之初；能让你想起种种扰乱心扉的情愫。时过境迁，那个曾让你魂牵梦萦的人，也许已在记忆中淡出，但纯真的情感却铭刻在记忆深处，为你珍重，令你回味。然而，“此情”毕竟多已成过眼烟云，正在进行的一切也终将烟消云散，怎能不让人无限怅惘？而怅惘又何尝不是一种美的体验？
附：
《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
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
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
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