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CANADAGE 于 November 27, 2003 11:36:12:
【大哥开讲 (57) 理水】故事新编改编
理 水
二
禹好像不是一条虫。
才过了年，读过松树身上的文字的木排居民，十个里面便有三个生了不太典型的脚
气病，新官忙着治病的事，治水就没有消息。几回飞车来往之后，传来了新闻，说
禹是确有两下子的。一个大臣负责任地告诉夷人，在华夏很安全没有脚气，被他 给
革掉了功名。又搭上一个副市长，以示公平惩戒。日前，已从冀州启节，不久就要
到这里了。 大家略有一点兴奋，但又很淡漠，不大相信，因为这一类不甚可靠的传
闻，是谁都听得耳朵起茧了的。
然而这一回却又像消息很可靠，先是说废除了收容流民的法； 后来又要求打扫卫生，
把各色有碍观瞻的动物都控制起来。抓了许多老鼠，包括不锈钢的。十多天之后，
几乎谁都说大臣的确要到了，因为有人出去捞浮草，亲眼看见过官船；他还指着头
上一块乌青的疙瘩，说是为了回避得太慢一点了，吃了一记飞石：这就是大臣确已
到来的证据。这人从此就很有名，也很忙碌，大家都争先恐后的来看他头上的疙瘩，
几乎把木排踏沉；后来还经学者们召了他去，细心研究，决定了他的疙瘩确是真疙
瘩。并照了相，悄悄告诉说是以后如果申请移住番邦是有用的。
独木大舟的到来，是在头上打出疙瘩的大约二十多天之后，每只船上，有二十名官
兵打桨，三十名官兵持矛，前后都是旗帜；刚靠山顶，绅士们和学者们已在岸上列
队恭迎，过了大半天，这才从最大的船里，有两位中年的胖胖的大员出现，约略二
十个穿虎皮的保镖簇拥着，和迎接的人们一同到最高巅的石屋里去了。
大家在水陆两面，探头探脑的悉心打听，才明白原来那两位只是考察的专员，却并
非禹自己。
大员坐在石屋的中央，吃过四菜一汤，就开始考察。
“灾情倒并不算重。关键是要把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写到章程里。” 一位学者们
的代表说。“至于那些下岗的，他们有的是榆叶和海苔，只要吃这些就够了。我们
也尝过了，味道倒并不坏。”
“况且，”别一位学者抢着说，“现在兴绿色食品，榆叶里面是含有维他命
Ｗ；海苔里有碘质，可治营养过剩，两样都极合于卫生。”
“兄弟在英国的时候，OK？” 又一个学者说，大员们瞪了他一眼。“ 考结婚的执
照，就不必全NUDE脱光了，让那些医生们看热闹。MY ASSHOLE。”
“安全生产，自有一套。” 有学者接下去道，“敝人指导过许多次了，然而他们冥
顽不灵，说激情是不能罩住的，于是弄出数不清的由爱滋生的病人来”
“就是洪水，也还不是他们弄出来的吗？” 一位五绺长须，身穿酱色长袍的又抢着
说，“水还没来的时候，他们懒着不肯填，洪水来了的时候，他们又懒着不肯戽。
年年花钱，年年作豆腐渣…”
“世界本来是虚拟的。”坐在后一排的美女文学家笑道。“在失去鸦鹊的这些年中，
我越来越认同鸦鹊的观点，越来越欣赏他的智慧和他的真实。可是，斯人何在？”
这样的谈了小半天。大员们都十分用心的听着，临末是叫他们合拟一个公呈，最好
还有一种条陈，沥述着善后的方法。
于是大员们下船去了。第二天，说是因为路上劳顿，不办公，也不见客。只在船上
看些遽美子木的光碟消闲；第三天是公家请为本地新建的形象工程剪彩；下半天又
同往山背后打高尔夫球，为安全计，一律不得亲自开电瓶车，一直玩到黄昏。第四
天，说是因为考察劳顿了，不办公，也不见客。 只在船上唱唱卡拉OK，请些第一产
业的女孩子来伺候。第五天的午后，就传见下民的代表。
下民的代表，是四天以前就在开始推举的，然而谁也不肯去，说是一向没有见过官。
于是大多数就推定了头有疙瘩的那一个，以为他曾有见过官的经验。已经平复下去
的疙瘩，这时忽然针刺似的痛起来了，他就哭着一口咬定：做版主，毋宁死！大家
把他围起来，连日连夜的责以大义，说他不顾公益是丑陋的华夏人，将为大家所不
容；激烈点的，还至于捏起拳头，伸在他的鼻子跟前，要告发他是圆圈功的修炼者。
他渴睡得要命，心想与其逼死在木排上，还不如冒险去做公益的牺牲，便下了绝大
的决心，到第四天，答应了。
大家就都称赞他，但几个勇士，却又有些妒忌。觉得按SCI收录文章看，远轮不到疙
瘩出头的。
就是这第五天的早晨，大家一早就把他拖起来，站在岸上听呼唤。果然，大员们呼
唤了。他两腿立刻发抖，然而又立刻下了绝大的决心，决心之后，就又打了两个大
呵欠，肿着眼眶，自己觉得好像脚不点地，浮在空中似的走到官船上去了。
奇怪得很，持矛的保安，虎皮的特警，都没有打骂他，一直放进了中舱。舱里铺着
熊皮，豹皮，还挂着几副弩箭，摆着许多瓶罐，弄得他眼花缭乱。定神一看，才看
见在上面，就是自己的对面，坐着两位胖大的官员。什么相貌，他不敢看清楚。
“你是百姓的代表吗？”大员中的一个问道。
“他们叫我上来的。”他眼睛看着铺在舱底上的豹皮的艾叶一般的花纹，回答说。
“你们怎么样？”
“托大人的鸿福，还好。”他又想了一想，低低的说道，“就是在外边干建筑，包
工头总拖着不发工钱。”
“吃的呢？”
“有，叶子呀，水苔呀。”
“都还吃得来吗？”
“吃得来的。我们是什么都弄惯了的。要嫌不好，还可以加吊白块，瘦肉精什么的。
只有些小畜生还要嚷，人心在坏下去哩，妈的，我们就揍他。”
大人们笑起来了，有一个对别一个说道：“这家伙倒老实。”
这家伙一听到称赞，非常高兴，胆子也大了，滔滔的讲述道：
“那些上了榜的富人，总跑不脱坐牢的干系。不比我们还有法子想。 比如吃，托大
人的福，有时会钓到了黄鳝。比如住，要强制拆迁， 我们就越级自杀给那些圈地发
财的看！”
然而大人好像不大爱听了，有一位也接连打了两个大呵欠，打断他的讲演道：“你
们还是合具一个公呈来罢，最好是还带一个贡献善后方法的条陈。”
“我们可是谁也不愿写啦。”他惴惴的说，“好多次都是又转来本单位处理的。”
“这是严格控制上访，真是没有民主意识！没有法子，把你们吃的东西拣一份来就
是！”
他又恐惧又高兴的退了出来，摸一摸疙瘩疤，立刻把大人的吩咐传给岸上，树上和
排上的居民，并且大声叮嘱道：“这是送到上头去的呵！要做得干净，细致。千万
不要注水搀土哟！”
所有居民就同时忙碌起来，洗叶子，切树皮，捞青苔，乱作一团。他自己是锯木版，
来做进呈的盒子。有两片磨得特别光，连夜跑到山顶上请学者去写字，一片是做盒
子盖的，求写“迎接奥运”，一片是给自己的木排上做扁额，以志荣幸的，求写
“为民请命”。但学者却只肯写了“迎接奥运”的一块，害怕疙瘩会惹上“泄露机
密”的麻烦。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