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树明 于 December 02, 2003 01:15:22:

　　　　　　　　　　　　　　　　　　　三十八

　　临近十点，超级市场里的人渐渐多了。星期五，一些退休在家的老头老太太、家庭主妇或主夫，就趁这功夫来买菜购肉，省下周末去旅游度假。超市也在头一天晚上，把货架上的陈粮旧菜统统清理出来，或者倒掉，或者便宜处理了。

　　刘剧换上了长衫长裤。超市冷气特足特猛，短衣短裤凉鞋，用不了二十分钟，非把你冻太阳底下去不可。烤热了，你再进来，用不上两个来回，你就吃康太克、阿斯匹林，含止咳糖块儿吧。

　　他有点紧张，心神不定，忐忑不安。按贝森市的选举规则，星期五下午三点，选民开始投票。全市共设十个投票点，每个投票点四个人监票，晚九点，封了票箱，送往市选举办公室，当夜开封验票。同时，设了一个网上投票箱。选民坐在家里、办公室里，或者在商场、商店闲逛、购物，只要有公共电脑，就可进入市政府网站，点击竞选网页，输入自己的社会安全号码。如果你的社会安全号码不属于公民类，竞选网页就自动锁住，如果你是美国公民，就在竞选人中任选其一。重复投票者，网络选票做废。还有一个电话投票箱，电话号码一周前就公布了。电话打进去，电子接线员立即要求你：请输入你的社会安全号码。如果你的社会安全号码是美国公民应该拥有的，电子接线员就告诉你：投 XXXX 的票请按电话键１，投 XXXX 的票请按电话键２，投 XXXX 的票请按电话键３。键子一按，你的投票就完成了，并得到一声“谢谢”。

　　自己究竟会怎么样呢？赢，还是输。从昨晚公布的民意测验看，小肥猫那一抓，几百 CC 血换来了三个百分点。但是，如果刨去正负误差，莱安·皮考利与他的支持率可以说不相上下。如果输了，还回飞翔主持餐馆工作？十二天来，他喜欢上了政治，太喜欢了。怪不得成千上万的美国人宁肯一分钱不挣、费力不讨好，也要干政治，大至总统，小至学区的教育委员。哪位哲人说了：人是政治动物！如果再回餐馆，他恐怕连一天，不，连一个小时都干不下去。如果，因为自己和皮考利互不相让，蕾妮·布朗占了便宜呢？

　　一位老人家，太老了，迈步都颤颤巍巍的，打开冷藏柜，抓住一只奶桶，捞了一下没捞动，他忙赶过去，帮老人家把奶桶拎到购物手推车里。老人家看看他前胸后背的竞选广告，道声“幸运”。一个少妇，胸前兜了一个婴儿，手推车上坐了一个小孩儿，旁边趔趔趄趄又跟了一个小不点，从货柜上捡了几瓶酸黄瓜，往车上放，一不小心，瓶子掉到地上，摔得烂碎。他疾走过去，先把小孩子抱到一边，单膝跪地，从包里掏出塑料袋，捡起碎玻璃、酸黄瓜装好，又掏出纸，吸干，抹净地面，站起来。少妇看了一眼他前胸后背的竞选广告，一番打量，说了句“我家猫上树了，也找你”，又去拿东西。

　　他一会儿帮帮这个，一会儿助助那个，引来不少购物者的眼睛。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大门口走进来一个年轻女人，黑黑的齐肩发，沉甸甸的高个子，背心短裤，白色皮肤，东张西望。

　　“需我效劳吗？”

　　年轻女人轻轻念起他前胸的竞选广告词，刚念完，刘剧转过身去。她笑了，特开心的样子。放大了声念：机会 新贝森。“牛奶放在哪里？”

　　刘剧转回身。突然，他的灵魂一颤。她有一双和温蒂一模一样的眼睛，蓝瓦瓦、蓝汪汪地灰，灰得透明般的蓝。宽宽的肩膀头长了几颗小黑痣。痣周围，弥漫着一小片雀斑。“请随我来。”

　　“哦，竞选义工。听说，这个市的市长竞选人之一是个中国人。”

　　“是。我的好朋友，好得不能再好了。”

　　“你的手伤得不轻啊。烫了，割了，还是扎了感染了？”

　　“猫挠的。”

　　年轻女人笑了，“猫？”

　　“是啊。”刘剧讲起了前天夜里上树抓猫之事。奶柜到了，他继续讲着，年轻女人就专注地听着。她个子挺高，起码得一米七七、七八的样子，胸肌饱满。他讲完了，“对不起，无用的话占了你的时间。奶要百分之一的，还是脱脂的？”

　　“我昨天下午才到贝森，在医院儿科做实习医生。你的行为真感人。我叫帕蒂·莫利森。”

　　“欢迎你到贝森来。我叫剧·刘。”

　　帕蒂·莫利森略一愣神，“你就是……。”

　　“请支持我。”

　　刘剧转身离去，刚走了没几步，帕蒂追过来，“我们可以交换一下电话号码吗？我租的房子电话还没安上，这是我办公室的电话，我的手机。”

　　刘剧把帕蒂写的纸条揣进兜，双手呈过去一张名片。帕蒂一看，“哇，飞翔，一个月前我来贝森面试，还在那里吃过饭呢。味道好极了。竞选人先生，我可以麻烦你吗？我要买许多东西，你可以帮一帮我吗？”

　　“没问题。”

　　帕蒂整整买了两车吃的、用的，刘剧陪她付了款。收银姑娘一时拿眼睛瞄一下他。二人推着车，并肩走出超市，走出商场，融进阳光，融进辉煌，融进酷热。他帮她把东西装进车里，为她推上车门，看着她离去，心也半飘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