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校友的见面礼: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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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麦子 于 May 11, 2004 11:41:11:

《东方早报》文化专栏“天工开物”之二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桃最漂亮的时候当然是开花的时候,尤其是成片的桃林,繁华竞研,让人陶醉。这时就会感到词语的贫乏。1980年代初期,我在吉林大学读书,住在一舍,常去地质宫广场四周的树林中里晨练。广场西侧的小树林是桃和杏,因为离得远,很少走近。每年开春的时候,远远地望过去,可以用上鲁迅对樱花的描述:一片绯红的轻云。《诗》云得也好: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夭夭兮、灼灼兮,古人的用词曼妙轻灵,沁人心脾。我的想象力完全被它们所笼罩,至今也找不到更好的词来描写桃花,或者杏花。
桃和杏我是能分清楚的。桃有毛,杏光光;桃核表面沟回丛生,与果肉之间纠缠不清,杏核则如它的果皮一样,光光的,与果肉间竟有几豪空隙,如襁褓中的婴儿,可以轻轻抱起。桃树和杏树我也是能分清楚的,从皮上看,桃树光滑,有亮泽,常有胶状物渗出,是谓桃胶;杏树则十分粗糙,黑黑的,不记得有胶。从叶上看,桃叶细长,与柳叶相似,杏叶则圆,心形。但是桃花和杏花,我就难以分辨了,只知道它们都是蔷薇科,五瓣,旋转对称。然而,还有一些也叫做什么什么桃的植物,花瓣繁复,我就不敢说是不是蔷薇科了。不知道,也就无法分辨,无法描述,甚至无法记忆。每想起地质宫广场绯红的轻云,只能笼统地说桃,还有杏。这时我就会对刘华杰油然而生敬佩之心,他不但能够知道桃和杏的差别,也能够分辨各种各样的桃,叫出它们的小名。
知道名字,才是了解的开始。对人是这样,对植物也是这样。

几年以前,长春地质学院变成了吉林大学的一部分。前年回去的时候,赫然发现地质宫的身上挂了四个窗子大的蓝字:“吉林大学”。远远看去,十分醒目,也十分怪异。地质宫广场如今叫做文化广场,显得很没文化。整个广场经过了彻底的重建。原来的足球场不见了,小树林和草坪变成了新的树丛和草坪,出现了一块水磨石地面,以前的旗杆倒像还在。最突出的是轴线上建起的一组雕塑:裸体的男人、女人和几十米高的标志性建筑,裸男青铜,双臂高举,昂首向天,做问天状;裸女白玉,美妙地半卧着。没有去过长春的,也该有很多人见过了,因为在《大雪无痕》每一集的片头上,都会有它们几秒钟的镜头。广场的西侧的桃,还有杏,已经变作了水泥路面。那片绯红的轻云啊!那夭夭灼灼的桃花啊!
广场是开放的,当然少不了新世纪的吉大学生,我们是校友,但是我们的视觉体验是不一样的。
我们处在一个规划的时代,所有的事物,甚至整个世界,都在人的规划之中。无论草坪,无论树丛,无论道路,无论宫殿,无论桃,还有杏。

现在,窗外绿荫满目,让我如处森林。稍远的桃花已经谢尽,长焦头中,分明可见青翠的枝叶中潜伏一粒粒雄心勃勃的毛桃。而那两杈槐枝依然没有一丝绿意,大概是真的死了。但是我依然怀有希望,一点点。

2004年4月15日
北京 稻香园
(发表于《东方早报》2004年4月16日,13版。这里在文字上略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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