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树明 于 August 23, 2004 02:57:15:
《寂寞彼岸》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
寂寞彼岸——男人的女人问题
树 明
四
老吴,吴泽平,从杨天会家回来,架不住尚风林的连逼带灌,有了点小酒,他的脑子里怎么也摆脱不掉杨晓珊这个女人。她的音容体貌,他模模糊糊。他唯一记住的就是她的性别,女性,女人,女子,妇女,妇人……,他的意识不断地交换着女性身体器官,哪怕是一小块皮肤。
家里,方厅走廊厨房灯火通明,电视大声吵闹着。他关掉电视,熄掉不需要的灯。儿子的卧室门关着。他大弯腰,从门下与地板之间的缝隙朝里看,灯熄着。十一点多了,儿子该睡着了。他搬张白塑料椅子到凉台,点燃一支烟,望着淼淼河汉出神。一个嗝上来,嘴里溢了酒香。楼下传来清脆的少女英语发音。借着停车场的灯光,目光穿越铁栏杆间缝,他看见少女黑炭儿似的娇躯,上装只是红白细方格横胸小乳罩,臀部裹着散了边的牛仔短裤,高高翘起,美臀,那双美腿!凉台底儿阻住了视线。他真想一个前空翻,像伏明霞女子十米跳板跳水似的,在空中翻三个跟头,跟在后面看个够。
黑女孩儿不见了,杨晓珊抽象的女人身体又开始吞吃他的意识。他返回方厅,抓起无线电话筒,缓缓地、毫不迟疑地按动了七个数字。
那边传来“哈罗”,他电击一般全身苏麻颤抖。“修芬--”
“无聊!”电话那端顿时静得喧嚣震耳欲聋。
“别撂电话。修芬,听我说两句。”电话又挂通了,他几乎把十一个字三个标点符号压缩成一个音节。
“又有什么事儿啦--?”
“想和你说两句话。”吴泽平说着,不由鞠了一躬。
“无聊!”
电脉冲又向那端涌过去,“修芬,听我说两句话。”
“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泽平眼前闪出李修芬的酮体,她从床上半坐起来,被子滑落,满眼白花花,颤巍巍,“我现在想去看看你。”他可怜巴巴地。
“滚你妈的蛋!你再打电话,我就叫警察。”
长长的盲音传来,他按了一下闭键,又按了另七个数字,“修悦,是我,泽平。”
“有什么指示?”
隐隐的电视声。“没睡呢,等我呢吧?”
修悦那边撂下话筒,撂得又快又重。他不屈不挠,再次挂通,直截了当表明了意思,“修悦,我很想去看看你。”
“有话明天上班说吧。”
“现在可以吗?”
“太晚了。不方便。明天见。晚安。”电脉冲变成一条直线。
他再挂,再也挂不通。他知道,女人把电话从墙上拔了下来。呆了一会儿,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头仰在沙发上缘,闭上眼睛。修芬,李氏,他的妻子,曾经的。修悦,林姓,没有妻子名份的妻子,也是曾经的。怎么都变得这样?
“爸。您睡了?”
“没有。”他立起脑袋,睁开眼。儿子站在他面前,上身赤裸,下身穿着短裤。“晚饭吃过了?”
“我妈那儿吃的。”
离婚时,他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儿子争到手。每日下班第一件事就是给儿子做好吃的。他住三楼,李修芬住五楼,儿子动不动就被母亲叫去吃晚饭,他阻止了许多次,效果甚微。下班,他去杨天会家喝酒,想带儿子一起去。儿子说有事。他给儿子十五元钱,让他买比萨饼吃,儿子却去了妈妈那里。他使劲呼口气:
“你妈好吧?”
儿子默默看了他一会儿,“爸,您想 sexy 了?街上有女人,找一个很容易。”
Sexy!老外们每天不离嘴。怎么翻译?性交?性生活?“胡说!睡觉去吧。”
“爸,有件事,请您帮忙。Pamela(帕迷拉)不想在这儿住了,要回家,您能送她回去吗?”
吴泽平坐起来,见一个白种少女,上着袒腹 T 衫,下穿牛仔短裤,披散着浅黄头发,从走廊走出来,嘴角明显地笑,狠狠盯着他。腹腰那圈白肉肥得极富动感,极富弹性,一触暄腾腾,一捏软绵绵。吴泽平把头转向儿子,十五岁的儿子继承了吴家的大骨头架子,嘴唇上边涌出一道弧形的暗黑,喉节尖尖的。什么都不能说了。他点下头。
轿车沿美茵大街向哈密尔顿东区驶去。入夜,街上的车仍不见少多少,红绿灯一排接一排,车速很慢。
“什么时候认识 Tony 的?” Tony Wu(托尼·吴)是他儿子的英文名字。中文名字叫爱华。
“上周末在 Dundas Vally 野游时。他和我表姐在同一个中学班。”
Dundas Vally(当得斯峡谷)很美,林深草密,曲径通幽,流水款款,百鸟争鸣,是哈密尔顿的众多自然保护区中最大的一个。据说,沿着峡谷,可以走到尼加拉大瀑布,对岸就是美国的水牛城。妻子携子来加前,他曾与林修悦在那里度过许多让人终生难忘的美好时光。那是个激发人春情的地方。他理解了这个勾引儿子下水的女孩。
“你和托尼是第一次吗?请原谅我这样问你。”
“没关系。我喜欢您直接了当。这是第二次。第一次在 Dundas Vally。”
“你们采取了哪种避孕方法?”
“保险套。口服避孕药。双倍(保险)。”
“ Good(好)。”他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少女的手伸过来,放在吴泽平手上,吴泽平没有任何表示。“托尼崇拜您。他向我讲了您的许多事。您在中国是外科医生和教授。您爱他。您的太太和情人都离开了您,是吗?”
“是的。还有别的吗?”
“您想 Sexy 吗?”
“是的。我喜欢,但不是随便一个女人就行。”
“我怎么样?”
“……你和托尼……”
“托尼还是个孩子。还要我教他。我要你。”
帕迷拉说着,牢牢抓住他的手,他的手正握着方向盘。他“被迫”右转弯把车开进了路边的小公园。公园里有很多粗大的枫树,浓密的树冠挡住了所有的灯光和星光。
轿车又回到了美茵大街,女孩儿抻长身子,头靠在他的右肩上。仿佛酒精全释放出去了,他觉得很轻松。
“多大了?”
“十四。真带劲。我不想回家了,你带我到哪儿都行。”
“回家吧。你妈妈正在等你。看,这是你家那条街吧?”
车拐上一条小街,隔很远一只路灯,路面坑坑洼洼,瘦高的尖屋顶房子一个紧挨一个,有的覆盖着灰色的塑料板皮,有的砖呈土红色。和西区的富裕与生气勃勃比起来,这里显得衰落,贫穷,无精打彩。
帕迷拉朝前面一幢房子指了一下,吴泽平停下车,女孩子吻了一下他的嘴,打开车门蹦下去,又弯腰将上身探进车里,“你愿意给我二十元钱吗?明天我姐姐过生日。”
吴泽平朝她黑洞洞的领口里看了一眼,摸了一下上衣兜,“绝对愿意。可是实在抱歉,要知道这样的话,我就把钱包带在身上,而不是忘在家里了。可以明天吗?”
“不必焦虑。我不从事性交易。”
望着帕迷拉一步一蹦地朝家走去,吴泽平深深叹口气,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