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彼岸(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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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树明 于 September 19, 2004 23:49:31:


                    九

  早晨七点多钟醒来,吴泽平挣脱了修悦四肢的缠绕,指指下面,拒绝了女人“再来一次”的要求。杨天会就睡在下面的方厅里。悄悄起床,简单梳洗,俩人来到咖啡店,各吃了两块甜甜的烤面包圈,喝了一杯咖啡,走进医疗中心四楼,一个奔了办公室,一个进了实验室。

  没有什么大的事情。两个患者的血、尿化验,皮肤检测,以及医生教授们的科研试验等等,全是常规性的,技术员自己就做了。秘书送过来两本医学杂志,有一篇是实验室主任克利斯关于初早期肝癌基因诊断及基因疗法的论文。吴泽平看下去,渐渐不满起来,其中两组最主要的数据是他实验得出来的。这家伙,无尝使用他的实验结果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正在准备的一篇论文没法写了。自己的实验结果全存电脑里,他怎么知道的呢?环顾房间,他决定,办公室加一把暗锁,没有钥匙,谁都休想进来;马上修改电脑的 password(密码),哪有三、四年只使用一个密码的道理。他打开电脑,输入改变密码的命令,噼哩啪啦敲进一连串字母。突然,他看着这串字母愣住了,lixiufen,李修芬!

  他的心顿时忙乱得一塌糊涂,捉住电话想往家打,直觉不妥,站起身在地上转了几圈,推开门,穿过秘书厅,从安全通道下楼,出了侧门,大步流星踏上国王大道之始点,奔家而去。

  他小心翼翼打开门锁,把弹簧伸缩发出的响声降到最小;他轻轻脱掉鞋,踮起脚跟,厚厚的肉掌落到地板上悄无声息,就像猫一样。儿子的房门开着,床收拾得整整齐齐,这小子早晨起来不知跑哪儿去了。自己的卧室门关着,耳朵贴在门缝上听,那野性的粗重呼吸声一下子就把细胞中原始的本能全部激活起来了。

  他轻轻扣门。

  “小华呀?起来了?妈给你做早饭。”

  吴泽平推门进去。修芬一阵惊慌,“呀”地一声,拽过毛巾被掩住半裸的胸前。看清来人后,立即放松下来,背靠床头,眼睛轻蔑地一瞥,看着床对面的墙,“出去!我要穿衣服。”

  吴泽平大步趋前,单膝跪地,拉住她胸前的手,嗫嚅出“修芬”两个音。

  修芬手往回一抽,“滚出去。我要穿衣服。”

  吴泽平借势把头枕到她腿上,看着她线毯里的肚子,眼里流淌出无限的委屈和哀怜。

  修芬的腿无力地掀了一下,“你出不出去?我叫警察了。”

  吴泽平头仍枕在她腿上,那只不安份的手伸进毛巾被里。

  她艰难地扭动着身子,想避开这只魔掌,充满魔力的手掌。“我不是你老婆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耍流氓,性骚扰。”

  也许,修芬还爱他,或者还有感情;也许,她毕竟是人,是女人,生理本能战胜了理智;也许,她以同样的方式报复修悦,包括他;也许,……什么都不是。数年以后,直到二十一世纪跚跚而来,吴泽平仍然没有得出正确答案。但是,这个事实却是事实:离异夫妇,他和她,她和他,又合成了一体。

  吴泽平觉得,人生以来,从来没小睡过这样香甜甘美的觉,安卧在这张曾发誓相依终生终生为命的床上。

  修芬推醒了他。他还要来。女人说:“不要命了?小心累死。”

  “死在你身上,前世修来的。死在你身上,做鬼也风流。”吴泽平五指摊开,像波浪一样依次轻轻按着女人洁白松软光滑的肚皮,让弹性传递到嘴唇上。

  修芬长叹了一口气,手摸男人的头,摸男人的背,摸男人的脸,闭上眼睛。“你把小华带坏了。”

  “加拿大的 teenage(十多岁少年)都这样。谁都没办法。”

  “你毁了小华。他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这样下去,怎么行呢?”她哽咽了,泪水流了下来。

  “我没做好。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这都是我的不好。”他说着,手轻轻地有节奏地移到前胸,那感觉在修悦身上是找不到的。他喜欢脂肪,脂肪的厚,脂肪弹力珠的碰撞挤压。

  “昨晚我想了一整夜。你教得了小华的智,教不了小华的德。我教得了小华的德,教不了小华的智。做父母的,不能只顾自己,得为孩子的前途着想。”

  吴泽平激动了,修芬在他眼中顿时完美起来,他捧起她的身子,“修芬,你原谅我了?我们和好吧。”

  “说这话晚了点吧?你不是已经决定和林修悦结婚了吗?以前,你让她伤害我。现在,我可不想让你用我伤害她。”她极力用理智战胜着男人揉搓出来的浓浓醉意。

  “我要是真想和林修悦结婚,也就不给你和小华办移民了。我看你实在不理我了,我,我,我才……。”他拱到她身上,把她放平。

  她推起他的身子,右腿蜷起平放在他下身下,“复婚!为了小华。”

  “复婚、复婚。”

  她彻底软了身子。任他做去吧。

  敲门声。“妈!”

  吴泽平、李修芬两口一声:“等一会儿。”慌忙找衣服。

  李修芬红着脸拉开门,让儿子进屋。吴泽平坐在床沿上,对儿子尴尬一笑。托尼搂住了爸爸抱住了妈妈,“ I'm realy realy happy(我真高兴真高兴)!”

  “妈妈不走了。”修芬的泪刷刷往下流。

  “妈妈回来了。”吴泽平动着真情。

  “我有个要求,爸爸妈妈不吵架。”

  “不吵架。不吵了。”修芬抽噎着使劲点头。

  “不会……再吵了。”吴泽平想起了修悦。

  下午两点多,吴泽平一进办公室,修悦的电话就跟了进来。“中午找你吃饭,哪去了?”

  “到图书馆查资料。这篇论文已经写了一半了,克利斯那家伙又用了我的实验结果,论文又泡汤了。查了一上午资料,有了一个新观点,还用这些实验数据,可以写成一篇有分量的论文。这回我把你的名字也放进去。”

  “我不感兴趣。”

  “你不能总当技术员吧?你有 M.D.,发两篇像样的论文,可以当科研人员。”

  加拿大是最优秀的大学生毕业后,甚至获得硕士学位后,才能考医学院,读五年书,毕业后称“医学博士”( M.D. Medical Doctor)。哪里知道,中国的医大毕业生只是个本科生,除了全国重点医科大学,都是大学统考的次等分数获得者。不过,入乡随俗,他们也就自认为自己是中国最优秀的人才了。克利斯就曾问过吴泽平:“苏珊·林为什么放着中国医生不干,来加拿大当技术员?”吴泽平手向窗外一摆,“加拿大空气新鲜。”

  修悦:“我现在是政府雇员,旱涝保收。当科研人员,靠老板的科研基金吃饭,老板请不下来钱我就滚蛋?我可没那口累。你中午吃饭了吗?”

  “吃了。”

  “哪儿吃的?”

  “咖啡厅。”

  “说谎。我在咖啡厅一直坐到一点半!”

  “我快两点了才去。”

  “我刚从咖啡厅回来!”

  “是吗?这可怪了,我怎么没看见你。你在哪儿等我了的?也许,是个死角,谁也没看见谁。”谎话说得像真的一样。也许,女人就愿意和这种说谎脸不红不白的人在一起。

  电话线那端沉默了好一会儿,吴泽平“哈罗”了数声,才把她唤回魂来。

  “下班儿去哪儿?”她的音儿低而且颤。

  “回家。还能去哪儿?”

  “我跟你回家。那也是我的家。我提醒你,是你说和我结婚了。”

  修悦狠狠咬了那个“你”字。他沉默了。她等他说话。他不知该说什么。终于,修悦忍不住了。“你都说话呀!我今晚就到你家住去。我有钥匙。”

  吴泽平这个难啊,哼哧了半天,结结巴巴说出几个字来,“她占着家呢。”

  “我就知道,一个卖大腿给人看的,离开男人就无法生活。不工作,不学英语,靠前夫施舍过日子。她和你有什么关系?她凭什么占你的家?”

  “托尼的事儿,你是知道的。她当母亲的,中国传统意识又强,能看着不管吗?她是托尼的妈妈。我做过分了,儿子面前也交待不过去。”

  “你搬出来,和我过。”

  “悦,你要理解我。托尼刚出这种事,……”

  “你答应她回去住,对不?你整个中午和她睡在一起,对不?”

  “悦--,”……

  “你说,咱俩,我和你,怎么办?”

  “悦,我是真心爱你的。如果我不爱你,或者爱得不深,我也不会想方设法把你弄加拿大来。”

  “那都没用,你说吧,这个婚结不结了?”

  “悦,不论发生什么情况,我都爱你,结不结婚,我都把你当成我的妻子。”

  “妻子?哼!”

  “我想,李修芬想通了。她没工作,没收入,语言不通,不会开车。她需要有一个男人。她完全是为了孩子。她不会再干涉咱俩的关系了。”

  “情妇?姘头?搞破鞋?”

  “你是我真正的妻子。”

  “算了吧。狗尿苔摆不上桌面。咱俩的关系到此为止。上午,有人给我介绍对象,我还犹豫,想着你。现在我决定了。”

  吴泽平一下子急了,“修悦,你不能那样做。只有我才是属于你的,你也是属于我的。”

  冷笑。“你太自私了。你不想和我结婚,又不想我和别的男人结婚。让你霸占一辈子?给你当一辈子情妇?拜,下班我就去见那个男的。”她说完,这边就悄无声息了。

  吴泽平立即往回拨电话,另一个技术员接的,“请找苏珊·林,有实验的工作要说。”话筒一转到修悦手里,他立即变英语为中文,“悦,我想下班和你一起走。”

  修悦短短一笑,藏了无数的讽刺意味,“还有那个必要吗?”

  “悦,那个男人是谁?”

  “你有必要知道吗?最起码的,他不会骗我,爱我就是爱我,不爱我就是不爱我,结婚就是结婚。”

  “……他,干什么的?”

  “没工作。无业游民。”

  “杨天会?”杨天会对问他做什么工作的人一律回答“无业游民”。“他把女朋友领到家里吃住,昨晚你都看见了。”

  “你好无聊。除了中国男人,我就嫁不出去了!”

  “我真心实意为你好。你语言不算太好,文化背景生活习惯不同,和老外无法做思想感情沟通。那个谁,你知道吧?中央电视台文艺部记者,嫁给个老外刚两年,语言不通,生活习惯不一样,感情不合,正办离婚呢。你可别上当。”

  修悦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人的不可靠,男人的靠不住,特别是这个男人,顿时萌生了嫁个男人的强烈欲望。她有气无力地说:“累不累呀?你和前妻重归于好了,还管我的事干什么!我将来怎么样,是我自己的事。拜--”

  “悦,我真心为你好。我爱……”

  她不想再听他罗索了。手按住话筒的停话键,嘀哩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