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树明 于 November 11, 2004 23:35:15:

　　　　　　　　　　　　　　　　　三十二

　　吴泽平轻轻扣了三下门，里面没人应声。他一拧门把手，推门进了屋。林修悦面冲墙，侧身睡着，身上盖着线毯，线毯红得发紫，宽大的女王尺码双人床把她瘦削的身材显得像一条细线。他悄悄坐在床沿上，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肩头，然后一点一点往下移，停在高耸的髋骨上，五指并拢轻轻按下复弹起。

　　林修悦翻过身来，伸直胳膊腿儿，身子平躺着，脸仍向着里面。吴泽平拾起她的左手，缓缓而有力地撸着她的手指。林修悦正过头，但眼睛仍闭着。

　　吴泽平陪完李修芬练车，吃了不知滋味不知内容的午饭。李修芬睡午觉，托尼在自己的卧房里做作业。他才寻找出机会来修悦这儿。今天星期日。

　　“不舒服？”他问。

　　林修悦不答。他又问，声音极轻，充满了关怀，体贴，还有深情的爱，“哪儿不舒服？”双膝跪在床上，两手按摩着她身体的各个部位，手指很用力，但传递到修悦的肌体上，却很轻，很缓。

　　“头疼。”她说。马上，十根柔软，柔软中透着刚硬的温暖火炭缕着前额和太阳穴，蠕动着移到头顶，再退回前额。她舒服地轻呻，睁开眼睛。

　　“我昨晚一夜没睡，一直惦记着你。”他微笑着，笑里有糖，笑里有蜜，笑里有雅而淡的茉莉香精。

　　是啊，作为异性朋友，泽平 perfect（十全十美）。她重呼一口气，从酒精微度中毒、杨天会的语言刺激和轿车撞坏的沮丧中解放出来。

　　“你休息。好好休息。我去修车。Honda Sterling 今天开门。”Honda Sterling 车行座落在公寓大楼东面，集本田汽车销售、维修服务于一身。

　　“四月份买的。撞成这样。修好了至少要三四千加元。”她说着，眼睛闪动出晶莹莹的亮光。

　　“你别管了。钱我付。”

　　“谢谢了。”她望着他。

　　“谢什么？一家人。你好好休息吧。”他说罢，站起身来。

　　“泽平──。”林修悦一跃而起，扑到他的怀里，强忍悲声，硕大的泪珠滴在吴泽平的颈子里，肩上，背上。“你娶我。──娶我吧──”

　　阵阵酸楚袭上吴泽平心头。我叫什么男人？把心爱的女人置在什么样处境了？胸中那股豪迈之气油然生起。“娶你。我娶你。我今天就娶你。”

　　“那，大肥猪呢。”

　　“……嗯……”他不知怎样回答才能不惹修悦生气。

　　林修悦立即阴转晴，泪雨滂沱顿时变成了火辣辣太阳高高照。“我不用你修车。Get out of her!”你走！

　　吴泽平还试图说出些温言软语，刚张嘴，林修悦大喊，“ Leave me alone! ”你走开，让我清静会儿！她喊得声嘶力竭。

　　吴泽平真想跪在地下，抱住她的双腿，恳求，乞求，哪怕是哀求！

　　门板传来不轻不重的扣击声。房东老太太声音有些沙哑，苏珊，你一切正常吗？我可不可以帮你叫警察？

　　二人一时全愣住了。

　　吴泽平拉开门，强笑了笑。我们一切都ＯＫ，不必麻烦你。老人家的目光穿过他的身体，看林修悦，林修悦扯扯嘴角，点点头。

　　对小姐要温和！老太太教训了他一句，再狠狠瞪他一眼，慢腾腾进了洗衣间。

　　唉，这和中国老太太有什么两样！

　　林修悦：“我租房子的时候，老人家就讲明，她不高兴男人住这儿来这儿。你把规矩全破坏了！”

　　“修悦，我这几天就买房子。正好老太太不高兴了，你搬到我那儿吧。那样我们就正经夫妻了，堂堂正正地在一起生活。”

　　林修悦烦透了。他怎么这样赖！软磨硬泡，死皮赖脸！“你让我好好想想好不好？这些天，心里乱极了。你给我几天时间，我好好想想。”

　　“几天？”他可怜巴巴地。

　　“一个月。”

　　“一个月？”

　　“你先让我把心静下来。你现在让我搬过去，我住哪儿？和肥猪睡一个床？我和你性交，她看着？”她眼睛溜了一下门外，没说英文的 fucking。

　　“那你同意了？”吴泽平喜出望外，有点怀疑。

　　“你去买房子吧。去吧。去吧。”她心里骂道，同意你老娘个腿！

　　吴泽平立刻笑逐颜开，想冲上去抱住林修悦欢悦一场，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稳住了自己。“你的车钥匙呢？我去修车。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林修悦摇摇头，“我自己撞坏的我自己花钱修。从今天起，你不要找我。一个月后，你把房子买下来了，我会主动找你的。”

　　“车还是我去修。据说，修车行最能骗女的。”

　　“骗就骗吧。我被人骗的还少啊。我想再躺会儿。你走吧，老太太正监视你呢。”

　　吴泽平只好极不情愿地、心胸灌满喜乐地离开了林修悦。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今日收获巨大！他想起来，该写论文了。这篇论文七月份就该完成了。阿让已经提出辞呈了，十一月份走人，到温尼伯大学医院外科系实验室当主任，空下来的 scientist（科研主任）非我莫属了。想起来，给阿让当助理已经快五年了。买房子，拥二修，升主任，全她妈是好事！

　　晚餐，他煮了点面条，父子俩垫垫肚儿。然后他做了三样李修芬特爱吃的菜，清炖鲇鱼，红烧排骨，炝菜花，又拌了一盘粉皮黄瓜丝。七点四十，准时下楼开车直奔卡尔多尼亚大街枫叶杂货店。

　　可是，这一切辛劳并没有取得预先设想的效果。李修芬坚决不同意交出手里的二万六千加元。“买房子忙啥？过一段再说。”

　　吴泽平仔细算了自己的全部财产，银行定期存款七千多加元，活期存款三千多，RRSP（养老金储蓄计划）七千加元，互惠基金五千加元。总共不到二万五千块钱。买房子，若按第一期付买房款的百分之二十五规定，只能买一幢八万加元的。在哈市西区，叫幢独立砖房，没有十四五万根本买不下来。如果第一期付款低于百分之二十五也可以，只需另外多付一笔三千多加元的“保险费”。可是银行只能借家庭全部收入二点五倍的购房贷款，自己一年四万五，银行只能贷款十一万二千五百加元。所以，李修芬手里的二万六千加元至关重要。

　　吴泽平是通情达理的。李修芬不愿意往外拿钱，他上火，但不能逼她。第一，姓吴的不是使唤女人钱的主儿。第二，李修芬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第三，那样做不公平，买房子是为了笼住林修悦，既然是为了林修悦，为什么要逼着李修芬拿钱呢？再说，林修悦出国五年多，一多半的时间花的是他的钱，手里至少攒了八万多加元。修芬，修悦，手心手背全是自己的肉，不能偏着一个向着一个。唉，如果她们俩个把钱都拿出来，一下子就有现金十二万多，他和林修悦的年工资总额是七万三，两倍半就是十八万二，就可以买一幢三十万的房子了。女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