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彼岸(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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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树明 于 January 07, 2005 00:37:24:


                  四十八

  黄乐同躺在主客房里,毫无睡意。屋子是黑的,可是舞女的肉体是白的,非常真实地在眼前晃动着。作为有权有势的省经贸委主任,经常受到各种各样的银弹、色弹攻势。他十分收敛自己,特别是在女色面前,虽偶而也有失足之时,那只是蜻蜓点水,是确定百分之百万无一失的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他决不想因小失大。可这次,也许由于酒后的缘故,加之那种从未经历过的特殊场合的刺激;更也许,这是加拿大,没有无数双狼一样的眼睛盯着他;还有尚博士那一套理论。他再忆起她(丽莎,他不知道名字),那极新奇极新颖的感受……

  他突然害怕起来,如果这种事国内知道了,竞争对手不像狮子把他撕碎了才怪,那……二十多年来的理想、奋斗就付之东流了。他转念一想,小章是自己的心腹,跟了自己四年多了,聪明,精明,奴性,只有紧紧跟住自己,他才有出头之日。同时,此事他也有份,事情传出去,他也没好果子吃。尚风林也不像坏人,脱衣舞场是他领着去的。他有点后悔,如果把尚风林拉上,就更保险了。尚风林该不会对郭化民说,这种事,尚风林不像有过这种经历,还以为上楼继续舞蹈呢。就算事情传出来的,传到国内,证据呢?没有证据,一切都是造谣诬陷!再说,北京那边还有岳父大人呢。于是,意悬悬的心放了下来,尽可能搜索忆觉里的残羹剩饭,品味着白种女人的趣味。

  朦胧中,他听到隔壁主卧房门轻轻被人拉开了。他立刻完全醒了过来,从枕头上抬起头,大大睁开眼睛,屏住呼吸,全部注意力完全集中到耳朵上来。脚步极轻极轻。前脚掌踏在地毯上发出“沙沙”声。脚步声由近而远,向房间的另一个方向走去。轻轻的推门声。清晰的咔嗒关门声。

  睡意顿失。他拿起床头柜上价值二万多元人民币的劳力士金表,莹光针告诉他,现在是半夜十二点零四十七分。正是中国的中午。他的头颓然落在枕头上,盯着什么都看不见的屋顶。躺了一小会儿,起床,开门,去卫生间,冲水,当回到主客房门口时,他斜着伸手推了推主卧房门,门没锁,裂开一条缝,他瞪大眼睛,然后又紧闭上,再睁开,反复几次,视觉就适应了黑暗,借着透过厚厚大绒窗帘的微弱路灯光,他看到了床的一角。他一点一点把门推大。床上平平的。他心一横,走进屋里,在门旁摸索到开关,一按,灯亮了,床上空无一人,只有一床凌乱的被子。他闭了灯,悄悄退出来,回到主客房。

  方才他计划好了,如果灯一开,女儿一下子惊醒了,就说如厕回屋走错了门。

  现在,真相大白了。所谓瑶瑶住最大最好的卧房,房主倒躲进普通卧房里去了,纯粹是演戏给他看。初老打的保票一点也不保险!老爷子老太太一世精明,失策一时。他心头一震,瑶瑶主动送上门去的?……!她的电话,她的信,充满了对郭化民的景仰之情。黄乐同承认,郭化民,这个未来的女婿,确实对女人很有吸引力,副教授的头衔,学术上层人物的社会地位,出版了好十几本专著,漂亮房子,车,每年好几十万元人民币的工资收入,高个头,长相不错,文质彬彬,书生学者型的风度和气质,待人周到热情得体,怎么能不让涉世甚浅的瑶瑶一见倾心呢?女的主动送上门去,心再硬的男人也是很难拒绝的。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木已成舟,乐观其成吧。其实,对黄家来说,此项婚姻明显利大于弊。第一,郭化民是投资专家,曾在国内的好几个大型投资项目中担任过顾问,将来执掌全省经济大权后,有用着他的地方。第二,郭化民对股票、债券等投机生意很再行。他想起此行的另一个重大任务,一直担心瑶瑶难以承担,现在有了帮手,可以放下一些心了。投资,投资,不就是以钱生钱吗!第三,郭化民有较强的经济基础,对瑶瑶的两个弟弟肯定会有帮助。两个兔小子,一个都不成材。如果有国外的姐姐姐夫在关键时刻帮一把,弄到国外留学,混一张世界七强之一的加拿大文凭,回国肯定吃香。第四,郭化民是加拿大国公民,当出点什么事的时候,对他,对他的家庭肯定有用。还有一点,第五,郭化民整整大瑶瑶二十六岁,比她爹都大。他肯定会对瑶瑶好,百依百顺。

  是啊,让瑶瑶到国外给黄氏家族打个根基,不正是老爷子老俩口子深思熟虑的决策吗?如果光靠瑶瑶自己,这个根基得打到几百辈子去!瑶瑶空有一张聪明面孔,其实幼稚无知得很啊。她能嫁个这样的男人,虽然年纪大一点,也是她一辈子的福分。这就是得。这就是利。得之不轻。利大于弊。

  把钱交给他?黄乐同心里又犹豫了一下,旋即充满了自信。积四十五年人生之经验,黄乐同自信是识人的。郭化民不是那种见财起意的贪钱小人,再说,贪财也不能贪到老丈人头上吧?妈的,老丈人!看他怎么管我叫爸!

  早晨七点多钟,他醒了。他决定办完正经事,马上赶回多伦多,他一走,考察团的其他人就没事干了。回到国内,此事一传扬出去,影响不好。他立即起床,如厕,洗漱,穿戴整齐,下楼。小章也起来了,他昨晚睡的是瑶瑶书房的沙发。二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静听房内动静,没有一点人声。黄乐同下指示,“前后院转转。”

  推开厨房的玻璃外门,他们步入宽大的木质平台,一张大大的白色塑料桌中间支着一把巨大的阳伞,旁边摆着五把白色塑料椅。外边缘处,并排放着两把躺椅,黄乐同在北戴河见过,这是赤身裸体晒太阳用的。他以极其复杂的情绪呼出一口成份极其复杂的胸中之气。平台四周,摆着大约二十来盆花草。花草生机盎然,叶茂花繁。

  “看来,郭教授还挺有雅兴的。傍晚下班,坐在这里,品一口清茶,欣赏一会儿花草。国内人多,生活拥挤,工作紧张,人事关系复杂,就没有这份闲情了。”小章说。

  黄乐同颇有同感,“我要年轻十岁,宁可这个主任不干,也要出国。”

  “您行啊。搞工的,有技术,有能力,不论出国还是在国内,都有用武之地。我就不行了,学中文的,只能到饭店洗盘洗碗混生活了。”

  黄乐同肯定地说:“等我当了常务省长,就提你正处级。过度三、两年,派到某个好局当副局长。”

  “哪都不想去。人生难逢一知己。人一生最大的幸福就是遇上一位好领导。我给您当一辈子秘书足矣。您不要我了,我回大学教中文去。”

  黄乐同笑了,笑得很开心。他沉重的身体踩得木楼梯嘎嘎响,来到草坪。草坪很大,有一个蓝球场大小,左右没有分界线,与邻家的草坪联成一片,后边则是一排高大挺拔粗壮的松树,鸟儿鸣,松鼠跳。他想走到树中间去,可是草尖上缀满了露珠,他退回了平台。

  前院草坪被分成两部分,以车库前的停车道为分界。房墙根下,是花池子,各种各样的花草,有含苞欲放的,有盛开的,也有只见绿叶绿梗不见花朵的。两人正指指点点,郭化民开着那辆新买的灰色卡迪拉克进了车库。

  瑶瑶和郭化民手里拎着旱冰鞋,并肩走出车库。瑶瑶满面潮红,周身焕发着刺激人的青春气息,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