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彼岸(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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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树明 于 January 14, 2005 02:32:54:


                   五十一

  举目一望,整个脱衣舞厅里黑黝黝,空荡荡,一堆堆空桌子空椅子,一个舞女精赤条条,对着黑黝黝空荡荡一丝不苟地表演着。与人声嘈杂烟气弥漫的深夜有着显著不同的是,淫荡的音乐声不那么敲人心扉,喇叭里也没有了那个男解说员的嘶哑嚎叫。

  尚风林径直走到舞台,立住,向舞女招了下手,舞女一步三摇,身体中段大幅度地左摆右甩,“戴安娜·李在吗?”

  舞女摇摇头,“不知道。”骑马蹲裆式。

  尚风林没理她,来到酒柜台,大手掌一拍硬塑柜面,一个女待从旁边小屋里懒洋洋走出来,“需我效劳吗?先生。”

  “我找蒂儿·李。戴安娜·李。”

  女侍走到紧挨大门的柜台那端,翻开大记事本,“她七点来。”

  舞场的营业时间是下午一点到凌晨二点三十分。按理说,舞女们一般一点上班,轮流舞蹈,每班十五分钟,工资十五元。凡是以脱衣舞表演为生的舞女们,都应该准时上班的。

  “您能告诉我她有什么事情吗?”

  “我不知道。唉,丽莎,你知道亚洲妞现在在哪吗?”舞女已跳完了舞,赤身裸体站在柜台边,手里端着一杯加冰白葡萄酒。尚风林这才认出,这就是数天以前陪黄乐同黄主任的那位。

  “她正做她正在做的事。”

  “请您告诉我,她的兄弟从台湾来电话,让我转告她一件事,越快越好。”他编了这个瞎话。跳脱衣舞的中国姑娘应该是台湾的,要不就是香港的。

  丽莎很注意地看看他,“她下午有约会,昨天预定好的。你知道怎么回事。”

  “陪侍夫人?”

  “为什么不呢?”丽莎耸耸肩。那意思是说,蒂儿的活动无可非议,正常得很哩。

  尚风林突然感受到了李娜陷入色情业已经水有多深火有多热了。所谓陪侍女人,也叫应召女郎,但又与应召女郎不完全一样。由拥有营业牌照的“公司”经营。只要翻开本地报纸的广告版,一个电话打过去,公司就按要求把“陪侍女人”送过去。当然了,有些女人只是为宴会、集会提供劳务性服务或者伴舞,或者与寂寞的人士下棋、打扑克、聊天等等,但也有为数众多的“女人们”以陪侍为名兼顾或纯粹提供性服务。陪侍服务是加拿大的第三产业,为法律允许和保护;而涉及到性的服务则属于卖淫,绝对为加拿大法律所不允许。专门提供卖淫服务的陪侍公司多属中介公司,它没有固定的工作人员,甚至没有一个办公地点,只是皮条客手里掌握了一批女人的电话号码,或传呼号码,或手机号码。脱衣舞女兼提供陪侍,就属于这后一种。她们所在的“公司”就是所在的脱衣舞厅。这也是脱衣舞厅的一笔可观收入的来源。

  显然,丽莎与蒂儿一路货,或者说,蒂儿与丽莎是一路货,且有一定交情,要不,这种事儿丽莎不会知道。因为在加拿大,常有应召女郎登门提供服务时被杀,而皮包性质的陪侍公司又常因为害怕触犯禁止卖淫的法律,应召女郎被害后,绝不主动向警察提供破案线索。故她们每到一地之前,总要通知一声同类好友,一遇不测,就去报警。

  丽莎见他一时没了言语,试探着问了一句,“您还想要点什么吗?”

  “什么?”尚风林一时没懂。

  “另一些。”丽莎说着,伸手摸摸尚风林的领扣。

  “不,谢了。”尚风林回身出了舞场。

  大世界正在太阳明晃晃的照耀之下,虽至秋季,生机仍盎然着。尚风林看看手表,刚一点五十分。他猛然想起,再过几天就十月一了,弟弟的大喜之日,一周前寄了一张五百加元支票和一个贺卡,不知能否提前收到。一只被捉住正往笼子里塞的可怜小鸟。

  晚间七点,他准时来到皮斯卡娅大剧场。偌大的停车场已经停满了车,转了两条车道,才找到一个空位。舞厅里,现出一片人头,烟气罡罡,音乐震耳欲聋,解说员以特殊的声调介绍着舞女,舞女大概刚上场,全身黑装。尚风林不明白,她们为什么都喜欢用黑的、红的、紫的、褐色的布料包裹自己。不管它了。他慢慢来回踱着,目光搜索,没看见蒂儿。他往小剧场里探探头,也没她。他踱到舞台左侧,漫不经心推开 Lady Room(女间),屋内几个舞女,有的正换衣服,有的吸烟、喝着什么,见他进来,瞬间一怔,轰然大笑起来。他颇绅士地,拉拉嘴角,扬扬眉,点点头,说了声对不起,转过身走出来。女间没有她。他选了离大门很近的一张独桌(一张桌旁只有一张椅子)坐下。这儿,离舞台很远,只见一个小光儿人,木偶一般在台子上笨拙、机械而滑稽地走来走去。

  “咳,先生,可以为您做点什么吗?”一个女侍,端着托盘,托盘里立着数个空啤酒瓶子。

  “来瓶啤酒。Blue Labatt。”Blue Labatt,波卢·拉白特,加拿大的名牌啤酒。

  一会儿,女侍回来了,在他面前放下一瓶起了盖的啤酒。“四元六十五分。”

  他拿出一张十元。“不用找了。”

  女侍很高兴,也许,干这生涯还从来没人给过她这么多的小费,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尚风林对面,“对不起,日本人?”

  “你看我不像中国人吗?”

  “实在对不起。我以为,中国人一般不会到这种地方来。”

  “可以问一个问题吗?戴安娜·李小姐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一个多月吧。”女侍见尚风林的眼睛朝她颈窝盯来,下意识地抬手捏捏领口。

  尚风林有点不好意思,喝了一口啤酒,“她从哪里来?”

  “多伦多。大概是从 Shepad Tavern 来的。” Tavern,英文的原意是“小客栈”、“小酒菜馆”、“小旅店”,现在,已经多半变成了脱衣舞厅和低级地下妓馆的意思了。

  尚风林忽觉前方一闪,李娜一身三点,没待他站起来,已有一个长着大胡子的高大白人迎了过去。她跟着那男人进了小剧场。

  女侍又说了几句话,起身离去了。他看看表,串到小剧场门旁的一张空桌上,慢慢呷着啤酒,等了大约十五分钟,还不见她出来。他站起来,走到小剧场门口,就见李娜一副红红白白的肉身,依偎着那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