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生活:奢侈的一天


移民生活:奢侈的一天


云云



一对中年人坐在麦克唐纳快餐厅里。下午三点钟,人并不多。他们把座位选定在儿童区附近,那里
一群无忧无虑的孩子正专注于自己的集会。许多彩色的气球飘荡在四周,许多彩色的纸片铺满了桌
面、地面,还有蛋糕、蜡烛 … …。父母们或者离开,或者站在外圈慈祥地望着他们,“祝你生日
快乐”的歌声徊荡往复。

丈夫拉起妻子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脸上的微笑透着深情;妻子穿着当年精选的那件漂亮的长裙神采
焕然。丈夫的亲昵在心里引起甜甜的感觉,尽管风风雨雨,花前月下看惯了老少洋人临街拥抱接吻,
她脸上还是露出羞涩的神情。她故意把目光投向那边的孩子 ……

一年前,他们的孩子也在这里办过生日聚会,同样的无忧无虑,同样的歌声,同样的欢乐。现在,
小学刚刚毕业,他就嚷着和同学去参加夏令营,早晨带上睡袋衣服书包兴奋不已地出发了。翅膀长
硬,羽毛丰满,小鹰总有一天会飞走的,不是吗?他还会回到这里去爬滑梯,钻管道,跳海洋球吗?
还会再戴上头饰,画上花脸,随着音乐载歌载舞吗?妻子的眼睛湿润了。

出国后飞快地度过了四个寒暑,心里从未有过这般轻松。完成学业三个月,她终于找到了工作。作
为奖赏,他们决定独自在外边奢侈一天,好好欣赏一下生活。晚餐要登上希尔顿那三十二层的旋转
餐厅,俯瞰城中万家灯火。餐桌上一定要有烛台和玫瑰花,餐厅的门要让丈夫推开,餐椅要让丈夫
拉出来,酒杯要让丈夫斟满 …… 想着想着,她好象已经享受到了一切,她的心醉了。

踏上这片土地时,她曾涌出许多新奇的感觉,又很快被生活的压力所逼退,经济学的文凭丝毫不能
帮助她改善家庭的经济环境。丈夫为谋生在学校里苦攻,孩子要接受适当的教育,住房、吃饭、交
通……,带来的钱能维持两年,省一点也许够三年,可心里毕竟不踏实。一个月后,她开始奔波于
报社、衣厂,面店和超市之间,默默地担当着家庭的支柱。她做着一切,却从来没有问过自己这值
得么。

快餐店里的空调机悄无声息地工作着,徐徐凉风从头顶吹来分外惬意。他们手中拿着蛋卷冰淇淋相
视而笑。在这一瞬间,他们都看见了对方额上的皱纹,鬓间的白发。“是啊”,她想,“我们已经
不再年轻”。她的思绪掠过橱窗,掠过路上的行人和远方的山,飘落到盛夏酷热丛林中的儿子身上。
他没有独自生活的经验,备用的水够不够用?夜里的睡袋帐篷足不足以御寒?她拉住丈夫的手,轻
轻靠在丈夫的肩头,小声说:“咱们回家吧,我累了 ……”

8/7/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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