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任意行(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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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老椰子 于 August 24, 2007 10:06:04:

大渡河两岸的高山在这里让出少许缓坡台地,多族人民依山傍水筑路建房集居在此,生产、生活、繁衍。

(二十八)泸定

这里需要交代一件事:从乡城一直跟我同行的阿兰已经在清早独自去成都了。事实上,一看到康定,他就说:这就是现代意义下的城市了。对于一个在费城长大青年,在“现代意义下的城市”里他如鱼得水。他无意在康定逗留,一人匆匆走了。我祝这位青年在中国旅行、生活愉快,更多、更真实地了解我们的山河、我们的文化,把这些知识传递给他的同胞。阿兰多次对我说过,通过在中国四个月的经历,他认识到自己过去对中国的肤浅和扭曲的看法,而绝大多数的美国人在这方面就处在他过去的认识水平。

中午,从跑马山回到茶马客栈时,我见到小赵把我的脏衣服全都洗干净了,晾在楼顶平台的铁丝上。

我上一次洗衣服是第一次到香格里拉的第一天,付钱请古道客栈的老李帮助洗的。到康定时,大部分的衣物在汗水、雨水、雪水、泥水和灰尘的作用下已经惨不忍睹。小赵坚决不为此项劳动收钱,说是洗床单、被罩时顺便,不值什么。我只好作罢,口头致谢,并从心里实实在在地感激她对一个行脚老者的关照。

我于是考虑决定下一个行动。康定周围,该走动一下的地方太多。小赵建议我去二道桥洗温泉。同住客栈的黄泽权建议我去他们的村子-九龙县乌拉西乡石头沟-小住一日。考虑片刻,我决定租车去一次泸定。

来康定前,从丽江到理塘,除了中间去梅里雪山,我的行程基本和红军二、六军团的这一段长征路线吻合。1936年,这两支汇合不久的红军队伍来到滇西北。在离开中甸(香格里拉)时,贺龙走德荣,萧克走乡城、理塘,最后都到甘孜,与处在正和已经北去了的中央闹分裂的四方面军会师。我则是从理塘东转,到康定。红军四路长征,谁也没有路过康定,但是,已经足够接近了,因为泸定桥就在49公里以外,安顺场则在149公里以外。在这两个地点,1935年5月,中央红军渡过大渡河,险地求生成功。骁将杨德志(一军团一师一团团长)安顺抢滩、杨成武(一军团二师四团政委)泸定夺桥,成千古之功名。此二位后来均衔封上将,官拜总长,接近中枢,钟鸣鼎食,长寿善终,尽管成武在文革中被黜十年。诗曰:生当鼎食死封侯,男子平生志已酬。现在没有封侯一说,就是追悼时有足够溢美之词,骨灰入祭风光之处。

与他们相比,德志的搭档政委黎林、成武的搭档团长王开湘基本上默默无闻,皆因二人命运不济,长征后不久先后去世。在最前面冲锋陷阵的安顺场18勇士和泸定桥22勇士,在后来的战争中几乎牺牲殆尽,绝大多数竟不知所终。

康定街头的普通出租车司机对泸定单程没有兴趣或索价甚高。我偶然发现街角有些油漆成鲜艳蓝白色的车子,有泸定标志,司机在车里昏睡或聚起打牌。查问知道,他们专跑泸定。司机把要去泸定的乘客送到市中心的一个地方集中,那里有更多同样的蓝白车,每等齐5个客人就发一辆车,每人收费20元。当然,如果某个客人急着要走,补齐不足乘客的费用,车子也立刻出发。我想,每天都会有不少停留在康定的旅客去泸定然后返回,泸定出租车行业中的这种互助共生的方式恰当地适应了这些人的需求。

折多河和雅拉河在康定城里会合后向东出城,被称为康定河,泼风也似的风格不变,轰轰烈烈地奔流20余公里后,进入北南走向的大渡河。大渡河自然更宽阔一些,同样发着哗啦啦的声响。318国道先是沿康定河右岸、接着拐直角沿大渡河右岸延伸。汽车和喧哗着的河流并排前进,一路热闹非常。

40分钟后,我们到了泸定城,或者准确地说,到了泸定县的县城泸桥镇(相应地,康定县的县城叫炉城镇,打箭炉的炉。桥、城之别恰好解决了泸、炉同音的问题)。

大渡河两岸的高山在这里让出少许缓坡台地,多族人民依山傍水筑路建房集居在此,生产、繁衍。现在的大渡河上,已经有了好几条不同材料的桥梁,那座著名的铁索桥只是作为文物而存在。镇子南北狭长,街道不宽。除了少许旧式建筑,街道两侧多是四、五层高的新公寓楼房,底层用作店铺。人行道上支满鲜艳的布伞。布伞下面是店铺延伸到门外的部分。泸定接近高原的边缘,气候宜人、交通便利,有茶马文化、红军文化、民俗风情、自然风光,吸引着越来越多的游客。

顺街走到泸定桥边,首先看到1705年造桥时立的石碑。平定了打箭炉之乱,造出了铁索之桥,西康通顺,康熙皇帝闻报龙颜大悦,遂命“泸定桥”之名,题“一统山河”之词。

此桥有13根铁链;每根长百余米,有近1000个铁环,重1500公斤;两侧有桥台铁桩,总重相当于全部铁链重量。在300多年前,在这样一个边远又不产铁的地方,打造一个40吨铁桥,确实是一件伟大工程。

门口有人卖票,但是没有人收票,应该就是捐赠的意思吧。纪念品商店自然是以和红军有关的物品为卖点,从假军装到假枪,应有尽有。我买一张票,10元;买一只暗绿色的军用搪瓷缸,10元。搪瓷缸和我自己35年前领到的那只外表几乎一样,但明显地做工粗糙、质量低劣。

我非常想知道桥台的具体结构,铁索如何固定,何为地龙桩,何为卧龙桩,但为桥台木地板所挡,无法看到。

桥下的河水中,礁石累累,旋涡处处。步上桥板,感觉桥有些晃,如此而已,无法体会出72年前勇士们在木板残缺、子弹呼啸时的感觉。

西岸有个庙宇和少许民房。有一个仿造的国军工事矗立在那里,黑色,挂着青天白日党徽,插着一面半红半白的旗帜。从这里向东岸望过去,只见铁索桥凌空而过,直抵桥头的城西门,城门两侧的城墙沿着河水伸展。这里确实是天险。

然而,刘文辉的军队没有守住这个天险。我们过去主要听到红四团的军人争当突击队员的故事,说明这支队伍的情绪高昂。而另一方面,组织者志在必得的决心也是非常重要的。当年跟在突击队后面铺木板的工兵陈绍清回忆说,那时是下了死命令的,“只要上了桥,不管是干部还是战士,谁要后退一步,当场枪毙。”在80年代,当被问及如果过不去桥该怎么办时,杨成武将军的回答是:非过不可,一定得过!看来他根本没考虑过过不去这个问题。这位当年只有21岁的团政委的想法应该是:要么过去,要么四团全部战死。

在这样的对手面前,川军抽大烟的士兵如何抵挡的住呢?但是,他们居然没想到还可以炸桥,或者应该说是没来得及炸桥。这是红军的运气。试想,如果把桥炸掉,除了在安顺场渡过去的由刘伯承、聂荣臻率领的红一师和干部团以及还可能靠那几条小船度过少数人员外,其余的中央红军,包括一军团(林彪)余部以及五(董振堂)、三(彭德怀)、九(罗柄辉)诸军团,和中央机关必被尾随而来的薛岳等人的几十万国民党军歼灭或大部分消灭。但是,历史不能假设。

这时,我忽然想,当年石达开何其不幸,没有机会搞飞夺泸定桥,以至于全军覆没,自己被凌迟处死!

告别点击看原大图片

现在的泸定桥附近示意图点击看原大图片

铁链穿过桥台。点击看原大图片

桥头的工事点击看原大图片

从西岸的寺庙高处望向泸定城。点击看原大图片

从东岸的泸定城门望向西岸(红军发起进攻的地方)。点击看原大图片

铁索桥下的一片水点击看原大图片

老椰子
2007年8月23日于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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