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烟灰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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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关东老农 于 October 01, 2010 23:35:28:


军人也有收藏的爱好,他们珍藏的 也许是普普通通的物品,却记载着他的生涯、荣誉,令人联想到一个事件或年代。记得在胡耀火副营长家看到他的牙缸已经伤痕累累,但是“献给最可爱的人”那几个红字还是那么醒目。我们股长孙永清珍藏着一件背心,上面写着“首创大修号”。那是1958年,我营首次完成坦克大修任务,从此不再依赖于苏联。中央军委为全营授予集体三等功,部队给全体官兵每人发放一件背心做纪念。到了我们当兵的时候,这样的背心几乎是硕果仅存了,孙股长也是二、三年才就拿出来抖擞一次。抢修连连长元昌渊收藏的超级烟灰缸则是一件特殊的藏品。

1973年底我营招收了近300名新兵,编为两个连进行新兵训练。新兵一连连长元昌渊,中等身材、墩墩实实、是个车轴汉子。他是朝鲜族,汉语并不十分地道。他爱笑,一笑就露出几颗大金牙。这如同我在美国,英语不灵光,常常辞不达意或是没有搞明白对方的意思,就只好笑笑。有时候同级的军官和他绕着弯子开玩笑,他自然是常常吃亏的,惹急了,他就甩出几句赶劲儿的骂人话来,大家便哈哈哈一笑了之。带新兵的连级军官大都有家属随军,按规定他们必须搬到军营与战士同吃同住同出操。所以新兵一连连长元昌渊和我们二连连长袁家新都夹着铺盖卷住进了兵营。不久就听老乡说元连长在连部宿舍安了个大烟灰缸,不免产生好奇,周末跑去一睹为快,展现我面前的是一具黄澄澄的炮弹壳子。在元连长的超级烟灰缸里不仅仅装着烟灰烟蒂,还凝聚着一段历史故事。

1969年初中苏两国关系达到冰点,边境冲突接连不断。并且由拳脚相加、棍棒伺候发展到在珍宝岛上刀兵相见。3月2日冲突升级,双方开火交战,结果导致两国的军人血染冰河,各有伤亡。至3月17日,双方发生多次枪战炮战,当日苏军出动了T—62型坦克。

T- 62坦克是苏联继T-54/T-55坦克之后于50年代末发展的新型主战坦克,1962年定型,1964年批量生产并装备部队,1965年5月首次 现身于在红场阅兵式。T-62型坦克秉承苏式坦克外型低矮、结构紧凑的风格,装备当时最大口径的115mm滑膛炮,战 斗全重37.5吨,属于中型坦克。T-62全高仅为2.24米, 拥有红外夜视设备和双向陀螺稳定仪,具有行进间开炮射击及较完备的三防能力, 是苏联红军在核袭击后发起集群冲锋的主力铁骑。在60年代东西两大集团对垒中,T-62在综合性能上略优于美国的M60、英国的酋长和以色列的梅卡瓦I型,可以与德国的豹I式坦克争芳斗妍。据说我军战士发射反坦克火箭筒主要是瞄准炮塔,结果炮弹滑脱。一时间坊间传出乌龟壳坦克刀枪不入的神话, 事实上有一发炮弹穿透了装甲板。最后我军采用反坦克地雷炸毁了履带,导致一辆T—62坦克在江面上趴窝。经过几次激烈的坦克争夺战后,苏军用炮弹炸开冰面,致使坦克坐沉江底。这辆苏军T—62坦克,据说还惊动了中国的周总理和苏联的勃利日涅夫总书记。

3月下旬,沈阳军区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将T—62坦克打捞上来。捞坦克的任务由工兵分队来执行。为配合打捞行动,中央军委指示海军北海舰队协助。沈阳军区装甲兵司令部也组织了20余人的打捞小分队,我营有7、8个人参加。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珍宝岛前线,打捞那辆沉于江底的乌龟壳。

四月的北疆还是一片冰天雪地,白天的温度也都将近零下 二、三十度,乌苏里江面上结着厚厚的冰层。炮弹一次又一次地炸开江面,又一次又一次地冻结起来,这又大大地加厚了冰层, 打捞任务极为艰巨。元昌渊的任务是潜水拆卸仪器,他成功地取回一些光学仪器和无线电仪器,并顺手牵羊,抱回一具炮弹壳子据为己有。嘿嘿,这位敦厚的军人这时候怎么忘记了“一切缴获要归公”了呢?一连连长隋国栋搞水下焊接挂钩,为牵引坦克做出了贡献。
工兵分队的40多个战士推着三台人工绞 盘,将坦克被拉到了江边。几天后的深夜,我军用五台东方红-54拖拉机分别把坦克炮塔和底盘拉到了岸边树林里,再用 坦克牵引车将其拖到虎林境内的边防部队营区。此后便将坦克大卸八块,送到专业工厂解剖研究。比如将炮塔送到包头,将柴油发动机送到抚顺等等。据顾念喜助理讲,他们在915厂打开发动机的铅封,发现制造日期是1959年8月。最后又将坦克整修复原,送到中国革命军事博物馆展览。

珍宝岛事件是我军继中印反击战后的一次国际军事行动,其规模虽然不能与中印反击战相比。但是由于对手是超级大国苏联,因此意义倍得彰显。当时的部队战斗力还是比较强的,这倒不是林彪主持军队工作搞“四个第一”的结果,而是1964年罗瑞卿搞“大比武”留下的家底,当时部队的基层军官中不乏“大比武”的尖子。在珍宝岛反击战中涌现出以孙玉国为代表的十英雄。我当兵时,孙玉国是沈阳军区的第七位副司令员。有一次他到沈阳装甲兵司令部视察,像唐青山这样老红军出身的将军也得跑过去立正敬礼。军队嘛,就是要讲阶级服从。一时间有顺口溜说:“南征北战仗多少?不如打个珍宝岛!”五年间由连长到大军区副司令升得的确是太快了,一时被冠以“火箭干部”的称号。后来他以正团级别转业到地方工作,这位东北汉子曾经历了一段坎坷岁月,最终他还是站起来了!现在看来,他比如今台面上那些唱歌的、作曲的、写书的将军们还是要强得多!他当年毕竟是一位敢和骄悍的苏联红军较劲儿的拼命三郎!

鉴于元昌渊和隋国栋的贡献,他们被授予二等功。不过也不是所有参战的人就能立功。汪助理就是一个倒霉鬼儿,当时他是小分队的司务长。时逢沈阳军区副司令兼参谋长、 珍宝岛前线总指挥肖全夫到前线视察,听到有人抱怨伙食不好。老将军大怒,把老汪叫到面前破口大骂:“这些人今天活着,明天就可能去死!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在死前能吃上一些可口的饭菜?回去改善伙食!要是再搞不好我就毙了你!”非常时期,军中无戏言,当时老汪吓得差点尿了裤子。这位汪助理平时总是阴阴的,见了当兵的也是爱搭不理的。人们就常常借此来编排他。

我们营主修T-34型坦克,该坦克配备85榴弹炮。有人曾用炮弹壳子做炒菜大勺,具有导热快、不吃油的优点。T-62坦克的115毫米滑膛炮的炮弹壳子,直径大约有150毫米,长度得有80厘米,一敲铛铛响。要是一位生产队长得到它,肯定将它挂起来做为上工的大钟。估计元连长嫌这家伙做牙缸太大、做饭碗又太深,做洗脚盆又太细,实在派不出用场了,就拿它做烟灰缸了。原来用来装弹药,现在用来装烟灰,对这具超级大国生产的弹壳来讲真是适得其所。正所谓“一声震得人方吼,回头相看已成灰”。

2010年8月于哥伦比亚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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