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老椰子 于 September 18, 2001 23:02:58:
现又有同一人的文章，由他坛网友译出。现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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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杀”垃圾场 (老衲译)
--加拿大蒙特利尔“新闻报”专栏作家 Pierre Foglia
2001年9月18日
乌拉！纽约交易所开市了！乌拉！好人胜利了！乌拉！美国
又一次整装待发，带领世界走出黑暗，扫除各种恐怖主义...
布什先生把世贸中心的可怕悲剧演成了西部片，没什么好奇
怪的。因为西部片本就是(尤其在共产主义垮台以后)美国生
活方式的最佳演绎。布什先生扮演世界村的警长，很好。不
过，美国媒体，特别是CNN和FOX，实在没必要添油加醋，没
必要每次新闻都裹着星条旗披挂上阵，没必要把它们自己变
成“真理报”，也没必要把纽约人当傻逼。CNN的扬扬得意，
还有FOX，ABC，NBC 昨天都让人讨厌。
也许在纽约交易所干活的人有理由兴奋，可我就在交易所边
上，才两步路，那儿是瑞克托街19号，那儿没人在庆祝。首
先，那儿没电，整个街道都没电。( 交易所的电是七台卡车
拖的发电机给的，停在新街 )。我边上有三个年轻人。三个
合住的人。上个星期他们本来是四个。现在少了一个。23岁。
她现在就在那儿，那一大堆冒着烟的废墟下面。一个星期以
来，他们是第一次回家。他们从救生楼梯上去，到29楼，打
着手电，去收拾同伴的物品。我是从看门人那儿得知这些的。
他们不愿说... 我还是等到他们下来。他们拿了几袋东西，
两把吉他，一只空鸟笼。有一个在人行道上拖一只大箱子，
箱子的轮子坏了。他冲着箱子踢了一脚，哭了。他的夥伴搂
着他的肩膀。
在西街和瓦尔得街拐角，几个带瓜皮帽的犹太人声称他们也
要回家。警察不让，也不说为什么。“这儿是我们家，我们
住这儿。”他们抗议，一位女士哽哽咽咽地说：“我没有替
换衣服了。”与眼前的悲剧相比，这也算个事儿...
自打到纽约，我头一次离“火焰山”那么近。禁区只限于现
场，有栅栏，有军队。
我还从没有见过世界金融中心三座大楼的全貌，大楼是布龙
夫曼兄弟造的。在它们脚下，一片乱七八糟。在瑞克托街和
华盛顿街的拐角，那儿是巴格达，贝鲁特，贝尔法斯特，或
者随你说是哪个遭了灾的地方。没有人行道，泥浆遍地，路
牌脏得不可辩认。奇怪，在“摩甘”酒吧上，飘了一面爱尔
兰国旗。后面是座和尚庙，再后面是南楼掉下来的整个两层，
烧焦了，断裂了，开口了，好象一座大教堂的残骸。那儿有
三辆消防车，救生梯被火烧得扭曲，车身被工字形的大梁压
扁了。
也许在纽约交易所干活的人，找回了它们的玩具，就高兴得
象狗又吃到屎一样。可是，中午时分，我又看到了从万人坑
下来的那些汉子，六尺高的壮实汉子。平时他们吃比萨饼的
时候，大概会是说些下流笑话的。现在，他们坐在人行道上，
没有笑，无声地咀嚼着，似乎离一切都很远，甚至离他们自
己都远。
这回是真的，有股味儿，淡淡的，有些特别。闻过一次，不
会忘。淡淡的，混在呛人的烟尘中。唉，就是没有这股味儿，
大夥儿也好象闻到了...
你闻到了吗？
没有，什么也没有... 啊，等等... 你指的是这个？淡淡的，
绵绵的？
瑞克托街的南头，(我今天全说这条街了)，通布鲁克林隧道。
那儿，交通管制，只能通过运送大楼倒塌碎片的巨型卡车。
说是要几个月才能运完。卡车把垃圾运到布鲁克林南面的一
座岛上，那岛叫Staten Island，好象属纽约第五区。那儿的
居民多半是意大利人和希腊人。我没去过那儿。听说那儿有
的是风景宜人，比如沙滩，高尔夫球场。总之，卡车去的那
个采石场改的垃圾场，名字叫做“活杀”(Fresh Kills)。
信不信由你... 这可编不出来。
等等，还没完呢，“纽约时报”肯定不能算是轰动小报，今
天有一篇文章讲收拾世贸中心废墟的可怕故事。我本以为在
现场有人整理。完全不是。吊车把碎片送到卡车上，卡车把
它们送到Staten Island 的“活杀”。那儿，有一批人检查，
看泥石中是否有残肢断臂... 还真不少。再把它们被装入口
袋，送到停尸房。
“纽约时报”的结尾有一条消息，看上去无关紧要，却能使
人揪心，“目前，在‘活杀’上面，有一万只海鸥”。
我写这些，是想说明，卡车司机，就是不想看，也难免看到
一条腿，一段躯干。我写这些，是想说明，那些爱国绝不输
给交易所里任何人的卡车司机，他们没有笑得嘴角咧到耳朵
根上。他们也没有打胜利的手势，他们没有叫“乌拉，资本
主义是盛开的玫瑰花园”。
在卡车司机里，有些是越南回来的老兵。他们根本不懂交易，
不过，他们知道胜利从来不是轻而易举的，需要时间。有时
候，胜利永远不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