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译:《神奇的按摩师》第三章 丽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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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霍林河 于 December 16, 2001 00:07:03:

第三章 丽拉

尽管那天晚上他乘坐出租车到达四通村的时候已经快到七点半了,村里人仍然在忙
着,嘎纳什意识到库伯太太说的事情发生了。有人死了。他感觉到了那种气氛和徵
兆。多数的房子和小屋中都还上着灯,路上更是一片繁忙,耳边隐约传来远处的噪
杂声。很快他就意识到是他的父亲去世了。四通村似乎正在等待着他的出租车的到
来,人们一看到坐在后面的嘎纳什便都忍不住地呜咽起来。

房子周围一片混乱,当那些他不认识的人们伸着臂膀、痛哭流涕地抢着涌向他的时
候,他几乎连车门都打不开了。他们领着他,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拖着他进入了房子
里面,那里拥挤着更多的他不认识或者不记得的悼丧的人。

他听到出租车司机一遍又一遍地在那唠叨,“夥计,我早就看出来了,我们加足了
油门,黑灯瞎火的从西班牙港一路猛开,这孩子难受的都快傻了,哭都哭不出腔了。”


一个胖子抱着噶纳什哭着说,“你收到我的电报了吗?我是头一次发电报,我叫拉
姆拉甘。你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父亲。就在昨天,就在昨天” ─ 拉姆拉甘涕
不成声,抹了抹眼泪又说,“就在昨天看到他时我还说,‘老爹’ ─ 我一直这样
叫他 ─ ‘老爹’,我说,‘进来吃点什么吧。’对了,我现在已经盘下了杜基的
店,杜基已经死了七个多月了。”

拉姆拉甘通红的小眼睛里充满了泪水,“‘老爹,’我说,‘进来吃点什么吧。’
你猜他说啥?”

一个女人用胳膊搂着噶纳什问,“他说啥了?”

“你真想知道他说的啥?”拉姆拉甘搂着那个女人,“他说,‘不啦,拉姆拉甘。
我今天没有胃口。’”

他几乎说不成话了。

那个女人把手从噶纳什的身上拿开,抱住自己的脑袋,尖叫了两声之后,嚎啕大哭
起来:“‘不啦,拉姆拉甘。我今天没有胃口。’”

拉姆拉甘用他粗大的、长满了毛的手指擦了擦眼泪。“今天,”他呜咽着,两手托
着指向卧房说,“今天他是再也不能吃饭了呀。”

那个女人又尖叫了起来,“今天他是再也不能吃饭了呀。”

悲痛之中她把头巾从脸上掀开,拉姆拉甘这才看到那是他姑姑,他把手放到了她的
肩膀上。

“你说我应该看爸爸一眼吗?”他问到。

“在你爸爸入土之前,你去看看他吧。”拉姆拉甘说,泪水沿着他那没有刮去胡须
的胖脸上流了下来。“我们已经给他洗净了身子,都穿戴好了。”

“别跟我来,”噶纳什说。“我想一个人在那。”

在他把身后的门关上以后,哭声似乎也显得遥远了。棺材安放在屋子中间的一张桌
子上,在他站着的地方看不到尸体。他左边的那盏小油灯暗淡的光线在墙上和洋铁
屋顶上投下了恐怖的、晃动的怪影。当他走近桌子时,脚步踩在地板上发出吱吱的
响声,油灯也开始颤动。老人的胡须仍然倔强地立着,但是脸面已经松遢,显得衰
弱而又疲倦。桌子周围的空气令人感到阴森森的,他看到棺材周围摆放着冰盒子。
这是停尸房,充满怪异的樟脑球的味道,他和油灯低矮黄色的火苗是仅有的生命,
他们又都是同样的寂然无声。只是偶尔地,融化的冰水敲打在桌子四脚的盘子上的
声响穿透那片宁静。

他褛不清自己的思绪和感觉,但是并不想哭,他默然地离开房间。那些正等着他出
来的人们一下子就围住了他。他听到拉姆拉甘说,“夥计们过来,让孩子透透气儿,
你们都知道他爸爸死了,他就这么一个爸爸。”这时哭声又响起来了。

没有人问他火葬是怎么安排的,一切似乎都已经打点好了,嘎纳什对这些非常满意。
他让拉姆拉甘领着他离开这所房子,甩开它的呜咽、哭泣和悲伤,远离它的汽盏、
油灯和蜡烛台,不再见那些到处刺眼的灯火和小卧室的诲暗。

“这里今天晚上不做饭,”拉姆拉甘说。“都到商店里吃吧。”

那个晚上嘎纳什没有睡觉,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恍如梦境。然后他想到了拉姆拉甘的
关心 ─ 还有他的女儿,想到了返回那所不能生火点灯的房子,想到了冗长的夜晚
女人唱出的悲歌,想到清晨还要准备火葬。他要做许多事情,祭司、姑姑和拉姆拉
甘吩咐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自己不用想、不用问。他记得他必须环绕着父亲的尸
体走动,记得把种姓的标记放在老人的额头上,还有许许多多繁杂的事情,内心的
悲哀似乎都让祭典的仪式取代了。

当一切都过去之后 ─ 他父亲的遗体火化了,骨灰也撒了,他姑姑和其他人都离开
了 ─ 拉姆拉甘说,“好了,噶纳什,你现在是一个大人了。”

噶纳什继承了父亲在家族的地位,他首先想到的是钱。他欠库伯太太两个星期的食
宿费,共计十一元,他自己兜里的钱只剩十六元三角七分了。学校还欠他二十元的
工资,但是他决定不去那里取那笔钱,就是他们把钱寄来,他也会把它退回去。当
时他没有想过是谁支付了火化的费用,只是在结婚之前,他才知道是他姑姑付的。
近期之内,钱还不是一个问题,他现在还有石油土地使用费 ─ 接近每个月六十元
─ 有了这笔收入,在四通村他也算是富有的了。可是土地费随时都可能没了,尽
管他已经二十一岁,受过教育,但是他却没有一个可以谋生的手段。

有一件事情使他产生了希望。正如他在《无辜的岁月》中写的:“在与什瑞·拉姆
拉甘的交谈中,我知道了一个奇怪的事实。我父亲是在那个星期一早上十点五分到
十点十五分左右去世的,那恰恰是我和米勒争吵之后决定辞去教学工作的时候。我
对这种巧合感到惊讶,就是从那时起,我第一次感到某种大的东西正等待着我。正
是一系列事件的巧合,把我的生命从空虚的都市生活中拉到平和宁静的乡村。”

噶纳什庆幸自己离开了西班牙港,尽管他在那里足足呆了五年,但是他从来没有适
应那里的生活,也从来没有感到自己属于那里。它太大、太噪杂、充斥了太多的异
国情调。回到四通村就好多了,这里的人们了解他、尊敬他,他有着大学教育和刚
刚死去的父亲留下来的荣耀。他们叫他“绅士”,一些父母还鼓励他们的孩子叫他
“噶纳什老师”,但是这个称呼使他勾起不愉快的记忆,噶纳什不让他们这样叫。


“这样称呼我是不对的,”他说,并且神秘地加上一句,“我认为我对不该教的人
教了不该教的东西。”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只是闲荡着消磨时光。他不知道自
己想做什么,也不晓得自己能做什么,他甚至开始怀疑做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他
在熟人家里吃饭,余下来的时间就到处闲逛。他买了一台就自行车,在四通村附近
的坡道上做长途乘骑。

人们说,“噶纳什那个小伙子想的事情很多,他满肚子的焦虑,可他还是不停地想
阿想的。”

噶纳什当然愿意他想的是深奥的东西,但是他发现它们都是那么浅显,都是过去那
些琐碎的东西,这使他深深不安。他开始觉得有些奇怪,他害怕自己会发疯。他了
解四通的人,他们也了解他、喜欢他,但是现在他感到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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