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小沙 于 January 12, 2002 11:06:28:
客 梦 迷 途
汪小沙
你一定喜欢赏月和赏雪，可能也喜欢看云和看海，不知道你有没有在大雾
中漫游的经验？我有过两次这样的体验，当然不是“遭遇”了大雾，而是
看见有雾，就自己跑出去了。朦胧缥缈，云深沾衣，此时想象的翅膀格外
轻盈。街道是熟悉的街道，马路是熟悉的马路，知道自己怎么走都不会迷
失。虽然眼前的一切有些陌生，心里却清楚，这是所熟悉的环境的另一种
面貌。
常常想象那些迷路的人。一旦发现自己迷路了，顿生恐惧之感，马上小心
谨慎，徘徊不前，试图找到回返的路；如果他不知道自己迷失，就会依旧
奔走，“我行我素”。有的人迷失了，可能一直都没有察觉；有的人走了
很远才发觉，所以他会有更多的恐怖；还有一些人，天生就喜欢四处流浪，
根本无所谓什么迷失，幸运者，还可能误入桃园呢。
是不是我也迷失了而不自知呢？否则，我怎么会常常迷惑，常常在梦中叹
息呢？为什么面对许多的微笑，内心仍然孤独寂寞呢？许多人都知道自己
的迷失，有人说在无聊中迷失了，有人说在繁忙中迷失了，而我，难道是
在梦境中迷失的吗？
我的确有过很美很美的梦，有时甚至感觉，那才是真实的世界。当醒来的
时候，满目昏暗，常怀疑自己不属于这个现实的世界，只是这个世界的寄
居者。可是，无论如何，我也想不起我所来自的世界了，所以我喜欢在浓
雾中寻找梦境。人们总把自己的世界想象得无限美好。也许，我的世界里
有更为美丽的花，但我也爱这个世界的花。在没有污泥浊水的世界里，是
否也会有这么美丽的莲花呢？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寄居者都寂寞孤独。那些天生就喜欢流浪的人可以四
海为家，那些旷达潇洒的人也可以四海为家。李白的《客中作》“但使主
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是何等的昂扬豪放！这样的寄居者，把真
诚和坦荡留给了异乡，使人们一直记念这位“谪仙”的广阔胸怀。
海内存知己，有一天，我偶然听到一个声音大叫，“此生永与世相违”，
一看原来是宋代的慧洪和尚。我认出他是我的同类，因为我从他的话语里
听到了“乡音”。他不肯与世俗同流，常常发出反抗的呐喊。我钦佩他的
率真和勇敢，但不会效仿他，我们虽然有我们的标准，这个世界毕竟也有
可爱的一面啊。
当我们赤裸着来到这个世界时，这个世界伸出温暖的手迎接我们；我们所
需的一切滋养，这个世界提供给我们；当我们的灵魂昏睡的时候，这个世
界磨炼着我们。作为一个寄居者，有什么资格左挑右拣呢？能挑拣的无非
是自己，把自己挑拣出来，又有什么好呢？
有时，我们很想逃离所在的境地，却又无力逃脱。然而只要环顾四周，就
会发现：那些有足够力量的人，有的逃掉了，有的却没有逃。那些自动留
下来的人，有着更大的力量，因为“忍耐”比“逃脱”需要更大的力量。
而在忍耐中，还会积蓄更多的能量，还可能发现新的天地。
梦中仍然会有梦境，只要不在迷失中再迷失就好啦！
当这个世界不再收留我的时候，不知我是回到我来自的世界，还是流浪到
别处？尽管这个世界不会纪念我的欢笑和眼泪，我对这个世界却非常感激。
1998.1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