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红墙 于 June 23, 2002 09:07:07:
(八)巴黎的吃
写吃不是我的强项,犹豫再三,还是随想一把。
那天看到一本小文章,说吃法国餐至少要注意六个事项,第一,红酒配红肉,白酒配
白肉。第二,甜食之前要和甜酒。第三第四第五第六一路下去。我呆了半天,发现我
根本没吃过法国餐,因为酒一径穿插法国餐之中,而我在努力多年之后,依然对酒过
敏,拼命再三,也举杯不起。我不禁自问:去巴黎,吃什么了?
呵呵!第一个想到的是煎饼,巴黎煎饼!
第一天散步巴黎街头,就十分喜欢。你看那多云的天,那湿乎乎的街,那嫩绿的枝头,
和那满街的人群。那感觉真跟当年漫步于长春街头,济南街头,北京街头差不多。随
后的几天,我经常一个人恍恍惚惚地走在街上,让这种感觉带我回家。最差不多的还
是匆匆行走上班的人,手里握着一块面包,或者一块点心,在你身边或者细嚼慢咽或
者狼吞虎咽。年轻的时候,在中国,常常一两个好朋友一边逛街一边吃,一边是眼睛
饱了一边是肚子饱了。然后就心满意足了,然后我们的生活就充满阳光了。后来到了
美国,人家不时兴“边走边吃”这一壮举。人们这么教育我:要有点品位,不要象老农
进城一样,那样的吃多难看!赶快把你的坏毛病改掉,统统改掉。
说到容易做到难哪。坏毛病一身一身地罗列,能改掉的说不定就是“边走边吃”了。其
实,我后来发现改掉也不是因为品位,而是因为现实。象我一向居住在美国小镇或者
都市郊区,出门必须上车,散步半天不见一个人影,上哪里找让我有“边走边吃“的舞
台。更何况当年一同逛街一同吃天津果子,吃新疆羊肉串,吃上海点心,吃北京蜜饯
的朋友们已经分布在世界的四面八方,那份充满阳光的感觉已经不再。所以很久很久
没有这种“边走边吃”的经历了。突然在巴黎街头巷尾地铁里火车上到处看到“边走边
吃”的情景,我真是小吃一惊,然后心里便暖暖起来,然后人便蠢蠢欲动起来。。。
身边走过一位西装革履的绅士,一手拿着一个文件包,一手举着一团东西,一边走一
边向嘴里送。我差点叫起来,不会吧,他举在手里的东西是煎饼哎!回头再看他来的
方向,一口小铁案子出现在眼前!哇赛,这哪里是在巴黎,分明是在北京中关村的街
头,一口小铁案子,一盆面糊糊,一勺面糊糊朝铁案子上一倒,一个铲子转圈刮刮,
要鸡蛋吗?要。还要什么?
油条,我说。我知道不会有,而且我说的是中文。
卖煎饼的伙计是个爱说话的主,一边干活,一边用半生不熟的英文聊天:你从哪里来
的?我知道他绝不想听美国两个字,因为他问就是因为我脸上没有星条旗,没有红白
蓝色。我说从中国,他接着说: 我们是邻居。该是我吃惊了:你?他嘿嘿地笑:我是
巴基斯坦人。我们赶紧握手,我问:你什么时候到巴黎的?他回答:我出生在巴黎,
我爸爸十几岁到巴黎。
幸好我说是中国,否则我该脸红了。油条是肯定没有,但把cheese(碎奶酪)给我倒
上一堆,有放上两片ham,再加上洋葱碎块什么的,然后一卷成三角形,纸巾一包,
送给我。“小心,烫!”出生的巴黎的邻居说。“Gallette”,我重复着,一口咬下去。。。
呵呵,心中大乐:老农进了巴黎城。
(九)巴黎女子
没到巴黎,我的脑海里便浮现出巴黎香水中浸泡的,巴黎时装包裹的巴黎女子。时装
杂志上面那些身高六尺瘦骨嶙峋的女模特们也纷纷出现在我的眼前,仿佛可以清楚
地看到她们娥娜多姿的俏模样,走过香榭丽舍大道,走过凯旋门,带着黄昏里的暗
香浮动。
常言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如果把女孩子比喻成“铃声”,那么北方的女孩子好象
钟鼓楼里的钟声,有点大气,有点沉闷。南方的女孩子便像秋天里的风铃,有点活
泼,有点悠扬。我一直琢磨,巴黎的香气能熏陶出什么样的女子来呢?
走在巴黎的街头,不免有几分失望。那些时装模特们一准只存在于时装表演的T型
舞台上,与寻常百姓毫不搭界。满街满巷里走来走去的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
各种肤色各种语言的女子们来来往往。在这一点上,巴黎,作为世界大都市,与纽
约没有两样。我驻足观望,怎么努力也分辨不出谁是巴黎“香”出来,而谁又不是。
在我的眼睛里,今年的春天巴黎流行小辫子。也许人家是年年流行,只是我不知道
罢了。我一向喜欢辫子,那年在“中国辫子”的文章中,我这么说:我曾极为心仪一
条黑黑的粗粗的辫子,长至腰际,几缕十分规矩的刘海儿搭在明亮的额头,一回眸,
眼睛里竟是如潭似的,月朦胧水朦胧--那该是一位江南女子吧,永远清纯不老地驻
足在山水画中。
巴黎女子的辫子没有那么长,短短的,过了肩。梳着两条鞭子的多半是年轻的女孩
子,象蝴蝶似的,笑着叫着,从身边走过。梳着一条鞭子的女子分明多了一份沉稳
和娴静,多是胸有成竹似的,不慌不忙,知道自己的方向。那段时间,我老是盯着
人家的辫子,使我失掉许多仔细观察人家面容的机会。回来一想,竟然想不起巴黎
女子们的模样,好像既不是想象中的金发碧眼,也不是感觉中的膀大腰圆。模模糊
糊的巴黎女子就象巴黎的建筑一样,有几分西方女子的丰满也有几分江南女子的灵
秀。
辫子情结让我有一次意识到我在想家,想那个生我养我的家。因为从巴黎女孩子的
辫子上我再次得出结论,巴黎离中国更近,我是说巴黎与中国似乎更有缘。后来我
与美国同事讨论这一主题,我说法国的吃更接近于中国,法国也是什么都吃,鹅肝
鸭肠,猪头蛇尾,无一不入菜。我说“Gallette”更是天津果子的西方翻版。我说巴
黎那么多的女孩子梳辫子。。。美国同事大笑:结论已有,何患无词。照你的逻辑,
我能列出一本书长的理由说法国与美国更接近。。。
同事说的一点也不错。
那天走在街上,眼睛一亮。不是因为行人,倒是因为一张电影宣传画,一个身着黑
衣的女子撑一把黑伞,在细雨蒙蒙中赤足走在海边,一张看似毫无表情的脸却明明
白白地表达着一个丰富的内心世界。后来转悠多了,发现这个女子铺天盖地,满巴
黎都是。宣传画上面写着:电影“悔恨”,四月上映。等我离开巴黎的时候,电影还
没有开始上映,但那个女子成了我心目中巴黎女子的代表:雨中,漫步。看似冷冷
淡淡,实则热情如火。
至少这是我心目中的巴黎女子吧。除此,我对巴黎女子一无所知。
其实,我对巴黎也是一无所知。走马观花,我到巴黎,带着一双眼睛还有一些缤纷
的思绪,而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