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祭父亲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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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一了 于 November 17, 2002 20:27:49:

遥祭父亲

父亲是过了八十五岁生日后去世的。几十年来,他给我留下了许多印象,但我没有想到,他给我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竟然是他在世的最后一天,而那一天,他在中国,我在美国。
于是,我写下了这篇长文章,是为儿子对父亲的思念.

小时候,父亲留给我的主要印象是凶,我很怕他。

我父亲是山东人,但不是文学作品中的山东大汉:雄纠纠,气昂昂的。他个子不高,又乾又瘦的,当了一辈子的厨师,也没胖起来。但他的脾气却是山东味十足,用我母亲的话来说是,若他认准的理,十头老牛也别不回。可怕的是他的倔劲和火气连在了一起,并且火气还特别大。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一点,火就著。”不过根据我多年的观察,有时候就是不点,也照样著。有一次,他给了我一块糖,我刚刚舔了几口,他就逗我把糖给他吃。那是大跃进前后,一年到头,我也吃不上几块糖,五、六块就美死我了。再加上那时候我还很小,也就刚刚三岁,不会分辨真假,也不懂得大人们说话有时就是逗著玩的,不必当儿回事。因此,我天真地、认真地、针锋相对地拒绝了父亲的无理要求。父亲耐著性子继续逗我,“说你给我,爸还给你。”我可不管爸不爸的,就是
不给,坚决不给。

父亲的耐性只坚持到被我拒绝了两到三次,火就上来了,一个大巴掌就□到了我的小屁股上了。我妈说你爸手狠,打得你嗷嗷叫。我爸说我就像宰猪一样地叫,总之,疼死我了。吓死我了。吓得我把屎都拉在裤裆里面了。
  
提这件事不是我当年记仇了,我根本就没有那么好的记忆力,压根就没记得有这么一回事。这是我长大后父亲当笑话亲口告诉我的。我问妈妈,她也说有这回事,你爸那人就是手狠,你那么点懂什么啊。
  
我只加了一点自己的联想;听到我疼得“嗷、嗷”地哭叫时,我父亲一定会大喝一声,“不许哭!你再哭,你再哭我打死你!”父亲打我们时是不许我们哭的。
  
父亲告诉我那件事是当作他的教育成绩的,他没有道歉,也没后悔,其实他是挺得意的,还笑了。因为那个教育效果是非常明显的:打那以后,无论他向我要什么东西,无论他什么时候要,我都马上给他,一点也不犹豫,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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